是我给朝廷颜面。”仆固怀恩破罐破摔的态度,“郭公若要我实话,我大可以实情再上一道折奏请罪,请朝廷降罪讨伐我便是!”
这句话说完,他脸上已是杀气毕露,摆出一方藩镇的蛮横、霸道、不讲理的气势。
若是薛白只是派些个文官、宦官来当使者,此时眼看事情突然谈崩,只怕要吓得尿裤子,迫不及待地服软,哪怕明知道仆固怀恩是吓唬人的,也得顾全大局。
杜五郎胆子也小,眼看那血盆大口在眼前一张一合,腥味扑鼻,仿佛猛兽发狂,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唯有郭子仪笑了起来,指着杜五郎骂道:“老夫便知你小子说了好听的,反让这蛮胡乖张起来。”
“小子知错。”
杜五郎看向仆固怀恩,道:“既然把话说开了,那好。曹令忠已经离开灵武境内,往长安去了。”
“那又如何?”
“你们之所以扣押我,无非是因为我在查曹令忠的事。安西、北庭孤悬域外,好不容易遣使一趟,你敢为一己之私拦着,已经犯了天子的底线,只等朝廷兴师讨伐吧!”
这番话出自杜五郎嘴里,若是吓别人还可以,但要镇住仆固怀恩,确还差些力道。
仆固怀恩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我仆固一族世代忠义,朝廷若要讨伐,只管来便是!”
杜五郎不说话了,他又不能替薛白做决定。
现在的情形有些像他小时候与别的孩子吵架,两个人互相瞪着,头都要抵到一起,大喊道:“打啊!打啊!”
实则谁都不想真的打起来。
仆固怀恩是那个年纪大点的孩子,高傲地昂着头,自认为看透了小孩子的胆怯,不用打就能把对方手里的糖果抢过来。
可他不知道有些小孩是又狠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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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后,长安。
曹令忠抬头望着宣政殿上高耸的斗拱,缓缓走上石阶,每一步都让他回想起归途上的茫茫戈壁、巍峨雪山。
多年戍边,归来时天子已经换人了。
端坐在御榻上的是个年轻人,英武威严又朝气蓬勃,如同东方初升的太阳。
“末将曹令忠,拜见圣人!”
“起来,你跋涉万里归国,其中艰难可想而知,你是英雄。”
薛白顿了顿,像是不知所言。这个细节显得他并不是一个熟练的皇帝,但却透露出了他发自内心的情绪。
曹令忠也是身形顿了顿,一颗滚烫的泪水就滴落在了大殿的地毯上。
他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血性汉子,死都不会哭,今日忍不住哭,不是因为天子说了什么。实在是从北庭到长安,重归故土,登上这至高无上的大殿,太让人情绪起伏,不能自已了。
可他还是压抑住了,道:“末将奉命行事,担不得圣人赞誉。”
“与朕说说你的遭遇。”
“遵旨,安山叛乱时,朝廷几次征调,调走了安西北庭的兵马……”
曹令忠先说了他在伊州的遭遇,吐蕃趁乱攻陷河西走廊,通路断绝,都护府联络不到朝廷时面对的无数困境。
食不裹腹、朝不保夕都是其次,最难熬的是他们这些中原人远戍西域,与故国断绝音讯之后的孤独感、不安全感。
说到这些地方,曹令忠哽咽了几次,直到说起封常清回到吐蕃,他满怀希望地回唐廷报信。
接着,就说起在灵武的遭遇了。
“我们本以为仆固怀恩是忠臣良将,对他十分信任。但不知为何,他扣留了我们,始终不让我们启程回长安,我几番要求之后,他才放我们离开,却让向导将我们带到拔野古部的地盘,使我们被扣留下来。”
“最初,以为是向导走错了路。直到杜五郎说服了拔野古的首领,将我们放出来,才知是仆固怀恩授意,但不知是为何,追问之下,方知他是担心河西收复之后,封节帅以及其麾下诸将立功,使他不能再挟兵要挟朝廷封赏其子,臣……不可置信。”
薛白问道:“你为何不可置信?”
曹令忠道:“臣实难体会,身为大唐名将怎会为了一个未必能阻碍到他的事,而如此损害社稷大事。”
薛白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殿下的一众官员。
“诸卿都听到了?”
“回圣人,臣等都听到了。”
“既如此,传朕旨意,命仆固怀恩一月之内入京请罪。”薛白语气平淡,却蕴藏不容冒犯的威严,又补了一句,“届期不至,则视为叛逆。”
果不其然,官员中又有一堆人连忙劝阻。
“陛下?臣请陛下三思,如此未免太武断了!”
“是啊,仆固怀恩战功赫赫,岂可一言而兴罪?”
面对这些劝阻,薛白态度强硬,道:“何谓武断?朝廷几次下旨相召,他推三阻四,如今不过是让他入京自辩,何谓一言而兴罪?”
崔祐甫眼看事情正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不由大急。
“陛下!大唐连年动荡,民生凋敝,国库不丰,绝非因此等小事而兴兵之良机,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激动到这等地步,薛白依旧不为所动,手一挥,道:“今日召你们来,是见曹令忠,若有其余事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