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昂坐在了严庄身上,正对着床榻。
一支烛火也掉落在了地上,很快熄灭。
窒息感传来,严庄意识到自己真的会死在程昂手上,趁着还能说话,忙道:“听我说……听我说……”
他已打算把他的苦心尽数吐露,他要告诉程昂,自己确实是薛白的人。
“死吧!”
一声大喝,程昂喝断了严庄的话,一只手甚至捂住他的口鼻,不想再听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狡辩。
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床榻之下竟是窜出两人来,迅速扑向程昂,拼命救下了严庄。
“狗贼子!”程昂大怒,骂道:“你埋伏我?我杀了你!”
“快,摁住他。”
床榻下藏着的两人也是骁勇壮士,拼尽全力终于是摁住了有伤在身的程昂,拿出备好的绳索将其捆住。
直到程昂被带走,都还心有不甘,不停地大骂道:“狗贼子,你埋伏我?”
“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中,严庄蜷缩着身子躺在那,不停地喘着气,盯着那两人把程昂押出去,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后怕。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床榻下藏了人。
方才他之所以没敢与程昂交底,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对大唐朝廷保持着敌视与讥讽,打心眼里就不信任唐廷的人,也不信任程昂,担心程昂是史思明派来试探自己的。
而他严庄是薛白的人,他之所以没选择归附史思明,没别的原因,被薛白打怕了。薛白有一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可怕能力,在他最为自信的时刻毁掉了安禄山,成了他一生难以释怀的阴影。当投降史思明的念头再一泛起,他就想到若再被薛白俘虏的下场,于是,依旧选择了奉行使命。
他没有把秘旨交给乌承恩,是认为事不密则不成。彼时史思明称帝在即,士气正旺,乌承恩一旦得了秘旨,联络部将,有可能走漏消息。而且薛白不太情愿封乌承恩为范阳节度使,反而更看重能否拖延史思明。于是,严庄把拖延史思明的步伐、削弱其实力奉为第一要务,唯有等到史思明出现颓势,才会墙倒众人推。
今夜程昂突然来访,严庄差点就交了底。
此时回想起来,程昂似乎在掐他的时候看到了床下的人,那烛台落地的瞬间,程昂按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吐露实情。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严庄在心里喃喃着,不停地自省。
许久,他感到危机过去了,才敢起身,抬眼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道:“我已尽力了,雍王早些做好史思明南下的应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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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夜里,远在千里之外的蜀郡,薛白的使者已快马赶到了严武的军中。
来的是姜亥,作为薛白身边对朝廷“反意”最重的人,姜亥此来,显然是代表了薛白的某种态度。
他催促严武之时,也显得十分强势。
“这次,朝廷绝不容许叛军渡过黄河,东都绝不能再次陷落。雍王决意毕全功于一役,平定史思明。要做到这一点,如何还能让太上皇在蜀郡擅自布告一些不利于大局的旨意?”
话到这里,姜亥眼神中闪过凶狠的目光,道:“就是绑,我们也要将太上皇绑回去!”
严武却道:“此事不那么简单。”
“怎地?”姜亥道:“你若不敢请回太上皇,我来!”
“吐蕃进犯了。”严武道,“此事我已详细写下,遣快马报于雍王,算时间,信使也到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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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夜深,颜真卿还在烛火下伏案公务,忽听得家人道:“阿郎,郎婿来了。”
“这般晚?”
颜真卿才抬起头,已见薛白走了进来。
私下里,两人从不以官职相称,一直都是师生、翁婿的态度说话。
“深夜来,可是出了大事?”颜真卿道:“洛阳?”
“丈人放心,史思明还未南下。”薛白道:“此番,严庄做得不错,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叛军。”
“要想御敌,还是得尽快请回太上皇啊。”颜真卿道,“欲定天下,先定人心。”
“西面出事了。”薛白道:“吐蕃进犯,此前就发兵攻陷了陇右的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诸地,如今又陷了石堡、百谷、雕窠三城。”
不止于此,他说着,从袖子中拿出地图与信报,摆在颜真卿面前。
“剑南方向,柘州、静州、岷州等地亦受到吐蕃军的威胁。南诏似乎也复叛了有南诏人随吐蕃军攻打文川、方维、邛崃等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颜真卿叹道。
薛白道:“可另一方面,朝廷分明还收到了吐蕃的国书,奏请出兵替我们平定叛乱。”
颜真卿抚须道:“必是想使大唐放松警惕了。”
薛白道:“丈人从陇右回来之后,马上就遇到了安禄山的叛乱。我还未来得及与丈人聊过当时吐蕃之事。”
颜真卿点点头,缓缓说了起来。
“此事你也有所了解,苏毗部不甘被吐蕃征服,联络了哥舒翰,欲归顺大唐。我们遂借此联络了吐蕃九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