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官员一听就不干了,方才雍王说了,这些人犯的是“蛊惑忠王称帝”之罪,若这些宦官是冤枉的,难道左右忠王的另有其人吗?
于是不少官员纷纷站出,义正辞严地指认李辅国等人。
李辅国眼见这些人把屎盆子全往自己头上扣,也是大怒,吼道:“杜鸿渐,你说话呀!谁才是最初拥立忠王的哪个,你说呀!”
“臣为大唐宗社鞠躬尽瘁而已!”
杜鸿渐连忙打断,向薛白行礼道:“雍王,正是下官请忠王回归长安……”
“你不要脸!”李辅国大骂道:“你比我们阉人还不要脸!”
“奸佞!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老狗皮!你给我送钱,要我在圣人面前美言让你当宰相哩!”
“你你你……”
薛白也不喝止,任他们吵闹,且抖落出一桩桩的丑事。
那边,程元振见李亨没有出手相救之意,遂转向李俶,哭求道:“殿下,救救老奴吧。”
李俶叹息一声,闭目不答。
“天可怜见,老奴向来是侍奉广平王,从未怂恿忠王称帝啊。”程元振大嚎道。
薛白听他还说广平王,目光示意下属,当即有人请出一封圣旨,
“广平王俶,缵承先绪,克绍箕裘,宜增亲王之封,可封豫王。”
众官员都懵住了。
简简单单一道旨意,只用了两个词称赞了李俶,说他能继承父祖、光大家业。
可这句话却还有两个意思,也许说的是李亨已经废了,要李俶继承忠王一系的家业;但也有可能是天子李琮有意想栽培李俶。
这就不免让众人回想起李琮刚成为储君之时,也是如此拉拢李倓,可结果呢。李倓因此深受李亨猜忌,落得身死名殒的下场。
故计重施啊。
李亨滞愣了一下之后,转过头来看向李俶,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瞬间已经明白了,李俶为何一改之前的态度,劝他投降,原来是把他卖了。
李俶也没想到,薛白能这么快请来圣旨,原本还以为要等回了长安。
此时没了情绪上的缓冲,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像被猛地撕裂开了一般。
“阿爷,我……”
李亨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转过了头。
见此一幕张汀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黯然伤神。若是此前,她真的很愿意看他们父子决裂,这是她努力了许久却没办到的事,薛白一句话就促成了。
可惜,李亨已没什么好继承的了,除了一个缥缈的“嗣忠王”之位。
“豫王。”只有程元振还在没眼力见地求饶,哭喊道:“看在奴婢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奴婢吧?”
程元振也知李俶难以说服,他遂看向后方的女眷们,大喊道:“独孤娘子,劝劝豫王救奴婢吧,奴婢为你们做了那么多。崔妃……”
鱼朝恩一听,也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向李俶求救。
“豫王,也救救奴婢奴婢也为你做了那么多。”
见这二人如此,竟是连李辅国也转头向李俶看来,呼道:“豫王,莫忘了奴婢啊。”
李亨、张汀皆是惊讶,不明白这些奴婢们如何突然之间又成了李俶的人。
张汀更先想明白,方知许多事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被李俶算计、利用了,不由大怒。
李俶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本想着回到长安还能暗中对付薛白,没想到薛白提前釜底抽薪,先将他与李亨之前的关系给打散了。
他恨不得此时抢一把刀来,把多嘴的程元振、鱼朝恩等人斩死,却只能强忍着,等薛白下令斩杀他们。
可薛白偏偏很有耐心,迟迟不肯下令,像看笑话一般地看着这场闹剧。
于是,李俶目光直直地盯着薛白,释放着自己的愤怒。
让人遗憾的是,程元振、鱼朝恩等人很多事只是点到为止,期待能威胁到李俶,逼他出手相救。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喊破,出于多年以来的奴性,他们实在是做不到。
薛白见目的已经达到了,懒得再看他们的丑态,便挥挥手,道:“斩了吧。”
“斩!”
泾州城外,刽子手一字排开。而一众降官降将,包括女眷都没来得及入城,正好观刑,以作警示。
张汀眯了眯眼,孤独琴吓得捂上了眼。
“斩!”
李辅国的腰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压弯着,他努力抬起头,却依旧看不到李亨。
将死之际,他更多感受到的并非害怕,而是遗憾。因他原以为自己可以逆天改命的。
从一个最卑贱的奴婢,一路而来他自认为足够努力拼命了,他牺牲掉了太多东西,阳物不要了,名字不要了,连最爱的人、甚至自己的人格都不要了,如此付出,竟还是被命运捉弄了?
他脑海中不由想到了一个画面,那是以前他在宫城里,偶然看到太上皇蒙着眼,与一众美貌宫娥捉迷藏……那是太让人羡慕的场景了,他们穷尽一生都想成为那样的太上皇。
可当他蒙着眼努力去捉,却是什么都没捉住。想捉自由,想捉小蛾子,想捉尊严,最后全都丢了,他在黑暗中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