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所言或为他眼见之事,但眼见未必属实。”
“王鉷。”李隆基叹了一口气,到此时犹沉吟了一会,方才缓缓道:“赐死吧。”
“臣遵旨。”
李隆基仰起头,显得有些悲悯,道:“王鉷的差职,你举荐人来办。”
李林甫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已赢了。
除掉王鉷,重挫杨国忠,这正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结果。
他赢得很简单,因为他比薛白更了解圣人,他不需要找证据,只要抢在薛白面前定案,这场对弈就结束了。
当他意识到圣人怕麻烦,就把所有罪过推到王鉷一人身上,这是最好、也是圣人最愿意相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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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李隆基在南薰殿中端坐着,一边吐纳,手掌一边拍着大腿。
“圣人,薛白求见。”
“何事?”
“称是来复命的。”
李隆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吐出了一口郁气,道:“竖子没开口,朕已知他要说什么,无非是胡儿指使人杀了邢縡,尽是些耸人听闻之言论。”
高力士道:“是,圣人了解他,他直言直语,不会只拣好事说。”
“哪有那么多坏事。”李隆基道,“年纪轻轻,让人当枪使都不知,尽来烦朕。未满二十已活得毫无趣味……不见他。”
高力士感到圣人因自己方才那一句谏言而不高兴了,不敢再多说,连忙领命。
李隆基再想行功法,终是对效用不太满意,吩咐道:“召李道长入宫。”
他近来愈发是宁愿见道长,也不愿见臣子,尤其是讨厌见那些给他找麻烦的臣子。
这一点,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但因王焊之事,他心情实在太差,因此允许自己随心所欲一阵子。
“召李道长入宫。”
高力士传了旨,吩咐吴怀实去请李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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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怀实领了圣谕,出了宫门,却见薛白犹候在那儿。
“薛郎已是立了大功,何必再给圣人寻不痛快?”
“这……”
薛白闻言,微微苦笑,执礼道:“多谢吴将军指点,对了,吴将军往何处去?”
“去请李道长入宫。”
薛白一愣,微微叹息,自语道:“安禄山真要反,圣人却还有心修道。”
这话,吴怀实以及身后的内侍们只当没听到,别过薛白,自往玄都观而去。
到了玄都观,他们招过道童,问道:“李道长在何处?”
“师叔在打坐,贫道这就去请。”
“当由我去请李道长,领路吧。”
“吴将军请。”
走到钟楼,吴怀实抬头一看,恰见李遐周正飘然立于钟楼之上,不由喜道:“李道长,圣人口谕,请你入宫觐见。”
李遐周却是摇头道:“贫道再入宫何益?!”
“道长?”
“胡儿跋扈,天下皆担忧,唯圣人不肯醒悟,贫道不如去也!”
“道长你……”
吴怀实大为惊讶,不知李遐周为何突然发此狂言。
这边还在发呆之际,只听得一阵哈哈大笑,李遐周拿出一杆笔,在那口大钟上题起字。
“道长。”
吴怀实遂带着内侍们匆匆往钟楼上奔去。
踩过一层层石阶,他好不容易爬上钟楼,环顾一看,竟已不见了李遐周。
“人呢?”
“道长飞走了!”
吴怀实跑到钟楼边一看,只见一个披着道袍的瘦小身影,正在远处的屋脊上飘然而行。
他不由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么一会儿工夫,李遐周如何能走得那么远。
之后,他才想起转头看那口铜钟上题的诗,这一看,竟是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铜钟上字迹分明,却是四句谶语。
“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
“木易若逢山下鬼,定于此处葬金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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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薛白离开兴庆宫,便去往长安县衙。
还未到县衙,已能看到有一人正在县衙大门处来回踱步,忧心忡忡的模样。
薛白眼神里于是有了一些了然的笑意,丝毫不见在宫门外时的担忧。
“阿白!”
前方,杨国忠一转身,已看到了薛白,一脸热忱地说话。
“阿兄,今日如何在此?”
“当然是来支持你的!我近日在想,许多事阿白说的才是对的,王焊谋逆案,必是胡儿在背后主使。”
薛白笑而不语,他知杨国忠是为何来的。
“阿兄到尉廨谈如何?”
“好!你我兄弟该畅谈一番。”杨国忠道。
薛白点点头,当先走进县衙,进了公房,关上门,开门见山便说了一句话,把杨国忠惊得魂飞魄散。
“对了,阿兄可知?李遐周没能成功离开,被我控制了,那兴阳袋的谎言,他也都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