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渐渐平稳。人们褪下身上的大棉袄,换上了轻便的衣服。文艺院墙边借着竹竿攀到屋顶上的紫藤吐出团团油青的雀舌,文艺从暖房里把他养的兰花抱了出来,又为她们搭了遮阳的棚子。 去年挖来种莲花的四方池子,刚刚长出了细弱的茎,那茎延展到水面展开碧玉盘似的小叶。微风来过,清水舀进,如珍珠滚动。水中的金鱼肥鳍翕动,三五而戏煞是可爱。 文安喜欢敛起素净的褶裙蹲在池子旁,逗弄着莲叶上的水珠,拾着池里的青螺。她无心地拨弄池子里的水,却撩动袁正的心。他想与文安多一些交集,于是他也在院子里开了一方圆池,准备种些什么。 他卖力地挖着,大锨与土壤里的砾石摩擦出刺耳的响声,隔壁的文艺被声音引来,也被他的这份细心感动。 等圆池挖好,袁正却犯了嘀咕。平日待在田里侍弄麦子和棒子的庄稼汉,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漂亮的花。只好等到山亭那边花木大集的时候转转看看。 王婆家也有了动作。赵志海想要开个酒作坊,家里人也都赞成,毕竟早些年赵志海在外地开过胶厂,还学过兑酒。经验和本事他都有。开厂那阵子很是宽裕,在那个吃不上白面的年代,他隔一两个月回家一趟,每次都能提丰盛的鱼肉回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破产了,赵志海从外地灰溜溜地回来。家人问他怎么事儿,他说钱让合作伙伴给卷走了。 家人们也都没去他开厂的地方看过,都不知道实情,事儿也就这么算了。但是赵志海心里一直想着东山再起,虽然他现在已经五老六十了,心眼却跟他脸上的横肉一样积淀。 他想借着早年学的兑酒本事,再加上村东头不花钱的甘甜泉水,狠狠赚他一笔。 他很会做生意,先给自己的小酒坊立了个贞洁牌面叫“良心酒坊”。又翻了翻当地的名人录,发现西汉时当地有个凿壁偷光的名臣叫匡衡,于是他就编了一个匡衡与酒的故事。然后借着和兰陵挨得近的地利,把自己的酒包装成历史上出名的兰陵美酒。 到了四月初,城里连下了几天的小雨,城里的花都谢落了,文安想画外景,便坐公交往仙福村里去。 她探头向窗外望去,天气灰蒙蒙的,细密的雨丝随风飘着。窗外的景色也从高楼渐渐交替成了小平房,磕绊的小土路和平坦的沥青交织在一起,是那么自然而温和。 袁正听说文安要来,他想要领着文安四处走走,顺便也能跟文安多说些话。 这次出行他很是重视,袁正从柜子翻出一件方格衬衫,拿出熨斗熨平褶皱。他穿上衬衫,扣上扣子,两肩明显感到收紧。稍一抬胳膊,手腕那片就漏了出来。最后他索性就不系扣了,虽不是很得体,倒也不至于落得窜囧。 文安到了哥哥家拾掇好东西就要出发,等待多时的袁正即刻动身,不忘帮文安提上画板之类的工具。文艺本想让二人独处,但目的地是邻村的一片花林,他不由得放心不下二人,于是远远跟上去。 袁正在前边带路,文安和他并排着,双手矜持的交护在腹前。时不时他们的衣服刮在一起,发出莎莎的响声。初次同行的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袁正为了缓解气氛便先开口道“你……今天穿的很好看。” 文安听了先是得意的微笑,再一会儿红霞漫上腮边。她羞的厉害,头也低了下去。 几人慢慢溜达,不知过了多久,远方隐约漫出花色。眼见是那片花林,文安顿觉尴尬有处排解,一股脑地扎进去。 这片林子傍在山下,平日很冷清,四月桃花才盛开,海棠则只开了几簇。林中有一汪明净的水洼,芳片落入文波,如小舟随流。 文安心中欢喜,采下一朵海棠花别进她堆鸦般的发鬓,她不自觉地在树下舞蹈起来。袁正则在她身后轻摇桃树。花片飘落,朦胧中更映着她纤细的腰肢和柔嫩的雪腮。文安舒朗地笑,浅露白齿,轻挑修眉。一颦一蹙都撩拨着袁正的心。 袁正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他觉得文安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她不讨好男人,有自己的爱好,并不天天把柴米油盐挂在嘴边。率性而真实地活着。是独立的个体,不依附于任何人。 袁正站在树旁呆想,文安悄声来到跟前,吓了他一跳,紧接着她就把袁正推到了哥哥旁边。 她要为二人画像,要求他们不要走动,二人依靠在树前聊起天来。对于文艺来说这种闲散的日子常有,而对袁正来说却不可多得,他非常享受这罕有的惬意。 下午文安完成了她的画作,并把它送给袁正,袁正带回家拿给母亲刘婆看,刘婆却说画的不怎么样,跟刷墙糊腻子似的。随后便塞到了柜子底下。 她准备好了黄纸,酒和一些食物交给了儿子,让儿子去东山上坟,袁正还没来及歇脚,便又出了门去。 文艺回家时在巷子口恰遇上张倩,他上下扫了张倩一通,注意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随即调侃道“这些天吃什么好的了,姐?” 张倩听后,她那被风吹的白里透红的脸露出笑容,而后深情地抚着小腹说到“怀上了。” 袁正到了东山那片密密麻麻的坟冢,模糊中有个褴褛衣衫的黑影在大理石碑中潜伏,山中的雨雾弥漫,十足瘆人。突然,那黑影蹲在一处坟堆前不动了。 袁正壮起胆子,靠在那个尿骚味的小石堡后边观察。眼见那人把头埋进蜷着的双腿,伸出一双嶙峋的雀爪,扒拉着黄纸烧成的灰烬,这一场景很是诡异。 袁正想要看的更清楚,身子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