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神情,我的心一沉,不过一转念也明白了。 适龄入宫,从此冷暖自知。 她不关心自己,还有谁会关心她?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只顾着自己。 我说:“别急,真要随随便便就能出去,也不用等到这时候了。” 正要再说下去,忽听宫人来报,说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来问昭仪娘娘有什么缺的。 我一怔,道:“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 此言也正是刘贵妃想问的,只见她脸色又变了,眼里又是防范,又是惊恐。 看来她不愿见人,不愿被打扰。 经此一顿,我马上明白过来,只怕女官已经去过我哪里,是找回来的。 还有可能是有人传信给皇后,毕竟这一次刘贵妃是真的在揍我。 皇后既不愿意多管,也不想不管,那就差一个女官来问问。 尽管言辞客气,也不是正式往来,可也不能怠慢。 我说:“我们马上就到。” 然后对刘贵妃说道:“心里的愿望总是会实现,可实现的不一定就是心里想的样子,要有思想准备。” 刘贵妃点头,她轻轻地靠在我身侧。 这一刻我感觉到她在颤抖,感受到了她的软弱,就知道这一刻她是信任我的。 一只雪白的素袜又在眼前晃。 女官羞得低下头去。 我却侃侃而谈:“昨天来拜访刘贵妃,没想到她的刺绣活儿这么好,那就留下来讨教,绣完了要呈交皇爷,以应付外事。没想到研习刺绣太过专心,遗漏了一只素袜,故而特来找寻。” 女官的脸色一片为难。 这事儿可超出后宫的范围。 刘贵妃的神情越来越讶异,忍不住道:“你什么拉下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一翻桌布看到了。本来一双袜子也没什么打紧,可这是皇爷亲赐,要是哪天呈交绣品见驾时,我怎么也得穿上。要是一只有,一只没有,有的那只还破了一个洞,这算什么?难道说我只有一只眼睛看得上,而且那只眼睛还是漏风的。” 话音未落,身旁的宫人都忍不住偷笑。 刘贵妃一把拉着我,示意道:“别胡说八道了。” 一言未已,她自己也笑了。 女官面露难色,道:“这叫我如何回禀?” 我从珠宝里拿出一个红玉曼陀罗花坠饰,塞在她手里,道:“这曼陀罗花是大理国特有的,细细看来,不难发现,花花叶叶虽然繁多,可主枝只有一个。” 女官身子一震,乖乖的接过坠饰。 我说:“尽管如实回复。” 女官应声而退。 她一走,我的身子一软,差一点坐倒在旁。 刘贵妃也松了一口气,埋怨道:“这是在唱哪出?” 我定了定神,别人都以为我跟女官说的是皇后只有一个,其实我是在给自己提醒。 挨打也是很吃力的,事情虽然不算多,可也蛮烦的。 我需要提醒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我说:“本来我来是给你孩儿送珠宝来的。” 刘贵妃一头雾水,道:“他才多大,要珠宝做甚么?” 我说:“你去看看。” 说着做了个手势,宫女掀开锦盒,刘贵妃看后,还是一副茫然的神情,道:“这是何意?” 我说:“这些珠宝都不算值钱的,但好看。” 我挑的不是玛瑙红玉,就是琥珀琉璃。 我继续说:“说到珠宝难道你没有吗?可这是给孩子的玩具,小孩喜欢颜色鲜艳的物事。” 只见刘贵妃眼眶一红,她的珠宝绸缎其实也不少,可这孩子不受待见,平日的衣帽鞋袜,都是她自己做的,更别说是玩具了。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她顿时如梦初醒,第一反应就是拭去腮边滚落的泪水。 我说:“帮我一个忙吧。” 我取出那只有破洞的袜子,道:“我被你打得手软脚软,看来不到明天身上就要起红发青了,我是绣不动了,你就帮我补一下。” 刘贵妃横了我一眼,道:“你自找的!”话虽如此,可还是接过素袜,细细端详那破洞。” 我说:“给你找点事做,也省得胡思乱想。我也该走了,要去太医院拿药呢!” 到了太医院,我又是狮子大开口,问他们要金创药和跌打损伤药。 执事的太医问道:“昨天才领过,怎么今天又要领?敢问昭仪娘娘要来何用?” 我说:“用来沐浴。” 太医的眼睛睁得有平时三倍这么大,愣了半晌,憋出一句话:“事出突然,要上示才可答复。” 我也不为难他,就在太医院坐着。 太医不敢怠慢,让人奉上香茗。 我一尝,是香茅玫瑰花茶,还蛮好喝的。 过了一炷香的时刻,批示下来了。 给她,以后不要拿这种来烦。 太医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两人窃窃私语,风中飘来两句,她还真是受宠。 太医诚惶诚恐,把金创药准备好之后,按惯例把三瓶药放置锦案,毕恭毕敬端上来请我查阅。 这是流程,查阅完毕,那就跟他没干系,他就可以交差了。 既然是例行公事,我也就应付一下。 当拔开瓶塞时,我要哭了。 房间里满满都是一股药味。 要知道我的气焰可是就差没把争宠写在脸上了。 用花草来沐浴争宠不是新鲜事,哪有人用云南白药来沐浴的?这还争的哪门子宠! 这时候就觉得别看一个一个都恭敬有礼,可好像就在看笑话。 我也不示弱,摆出一副纵然是云南白药,我也要让它变成争宠灵药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出太医院。 2022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