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瞻云似乎有些疲惫,脸色不怎么好。 “无事无事,惠云前两日练曲练得稍晚,有些疲乏罢了,清清淡淡的粥饭吃两顿,也便好了,她是走三关六码头的人,不是贵府上的女眷,哪能这么娇弱。”赵瞻云解释道。 从棠梨院出来,雨已经下得极大,笛师塞给他一把油纸伞,暴雨把暑热一洗而空,感到阵阵凉意。 晚间用饭,王恒见小才在剥腌鸭蛋,笑道:“立夏才吃过腌鸭蛋,怎么又吃了。” “听我表姑说,周姨太近几日胃口不开,派她身边的大丫鬟到厨房里踅摸了半天,总觉得没有可口的,还是腌鸭蛋盐津津的过饭还有些滋味。既是周姨太屋里有,别的院索性也都给了。“小才道。 周姨太是大爷的妾,说是妾,也是好人家出身,伺候大爷的年头倒比继室冯氏还要久。 王恒道:“周姨太不言不语的,倒不大像挑吃挑喝的人。” 小才道:“可不是嘛,周姨太常年在内堂念佛抄经,只还未茹长素,她屋里的人等闲都不出院门,今儿竟到厨房挑菜吃,我姑妈都啧啧道奇呢。” 王恒抬手倒了盏茶,呷一口说:“惠云姑娘竟然就是路途中送我们饼吃的那位大姐。” 王才道:”我有时想起来就疑惑,那一群人是干甚么的,若是戏班子,那就对了,咱们去看看惠云姑娘。“ 王恒道:”可是,惠云姑娘看来已经完全忘记你我了。“ 雨后的的夏夜格外不平静,一阵阵欢快的蛙鸣吵得人难以入睡。 王恒清早起床,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两个黑眼圈。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卯时必须练一套八段锦。原先魏先生教他时,也没好好练,自上回旅途遇险,他自觉身体羸弱不堪,起了心要好好锻炼。 然后开始坐在桂花树下背书,对,是背书,因无人指导,王恒只得把大兄留下的程文先背下再说,他年纪不算很大,如此一来也背出来不少篇,恍惚觉得肚子里也有些货色了。 鹤来堂间壁是月洞门,连通花园和内院。此时东方既白,有两名丫鬟提着食盒朝花园而来,看模样是厨房送朝食的人。 只听一名丫鬟一边笑嘻嘻地说:“香草妹子,前儿你不是说家里的小妹妹想要挑进内院吃工食。” 香草惊喜道:“燕草阿姐,你可有门路?” 燕草道:“告诉你一个巧宗,棠梨院里住着登云班的惠云姑娘,等大老爷的寿辰唱好了戏,十有八九要抬成新姨太了,总也得挑一屋子人去伺候,你去惠云姑娘那里奉承几回,再跟王根婶子讨个情,可不就成了。” 香草道:“不是说请来给大老爷献寿,唱玉銘大人的新戏,怎么又跟大爷扯上关系了?” 燕草低声道:“二门上阿兴亲口告诉我的,昨日黄昏时分大爷回来过一次,给夫人请了安就去了棠梨院,待到三更半夜才走的,跟大奶奶连面都没照。” 香草迟疑道:“可一个戏子,虽说是当红的旦角,能进咱们阁老府?” 燕草手指撮一撮她的的额头:“要不怎么说你太呆了,大爷要干的事,哪一桩是做不成的,况且府里连个小公子小姐儿都还没有,夫人常常说要大爷多置偏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大爷的脸。” 王恒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踱出院门,他知道府里叫甚么草的都是打杂的小丫头,名字带香才是各房管事的大丫鬟。 那两个小丫鬟见一大早有人站在院门口,倒唬了一跳,朝王恒福了福,快步而去,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 七公子的亲随王才这些日子很惬意,他年纪还小,没人使唤他干活,王才的表姑是大厨房的管事娘子,他没事就在大厨房耍。 他对红案白案都有点兴趣,大师傅上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大厨袁师傅瞧他好玩,也不用他偷拳,教了他几手。 他小人家喜欢吃甜食,自己琢磨做了个油汆番芋圆子,彼时番芋传入中土时间尚短,花色品种均不如后世那样丰富多样。番芋馅和上水磨糯米粉,搓成圆子,也不要什么手劲,下油锅一汆就熟了,味道居然还不错。袁师傅给朱夫人试过一次新品,还得了夸赞。把他兴头的,天天乐不颠地在厨房打下手。 王恒见他厨艺学得不错,问他有啥诀窍,小才竟含蓄地说:“生的变变熟,咸淡、火候弄好,要啥诀窍。”他谦逊起来,与平时判若两人。 王宅的规矩,除了住在后花园的二小姐那房人,是由厨房送饭过去,其余各院都是按着饭点派下人来领。 短短数十日,王才已经把府里的各色人等认识了一多半。还有小丫鬟尊称他才大叔的,恨不得写信去诸葛村跟诸葛岘显摆显摆。 这一日,日头已经西沉,王才把鹤来堂的份例在食盒里装好,正要走路带回去。 只见一个丫鬟从燕草手里接过提篮离开,王才瞧着她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有点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背影快要消失在走廊里,王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官道上陷害他们的害人精费悦,公子爷说是个姑娘,还真是。 王才一蹦三尺高,冲出去大喊:“呔,给我停下来,停下来。” 那丫鬟回头望了望,立刻跑得飞快,手提着那么沉的提篮,楞是把小才甩开一箭开外。三步两步跑进后花园的月洞门,园子里假山叠石甚多,眨眼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小才累得喘气,气得跺脚。又不便在花园里多留,只得回到厨房。 问燕草那个面生的丫头是哪房的,燕草也不认得,只晓得她领的是棠梨院戏班班子的份例。 这丫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