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奔者为妾(1 / 1)

叶芳雪秀目含烟,泫然欲泣。

王才冷哼了一声,道:“三姑娘,你少装腔作势,你父亲是有功名的人,我们在座的几位,谁也治不了他的罪,况且,你对他也没那么多父女情深。”

王才向来是个老好人,这么不留情面的说话,连费悦儿都第一次听到。

王大小姐微微蹙眉,程秀才面露不忍,王恒目无表情,但大家都是明白人,都朝着叶芳雪看,等她开口。

叶芳雪委委屈屈道来:

孟夏时节,云间县蒋家来下聘送小盘,叶沈氏带着叶芳雪并一个小丫鬟,回到分湖叶家埭小住。

因家中多了几口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菊姨娘向叶天蓼多要些家用。

王恒插话道:“你家中是姨奶奶当家?”

“是的。”

叶天蓼拿不出铜钿,只让菊姨娘去相熟的铺子里先赊账,以后想法子再还。

菊姨娘便絮叨开来,好好的官儿不做,累得她也从南京的官眷,变成个乡下妇人,屈尊跟这些低三下四的人赊账。

菊姨娘又探叶天蓼口气,三姑娘的聘金,小盘要八十两纹银,大盘要五百两纹银,菊姨娘便问三姑娘的嫁妆怎么置办,陪嫁回去多少银子,哪知叶天蓼双手一摊,没有。

菊姨娘气极了,立逼着叶天蓼去县里书院教书,先支些钱钞度日,再去老亲同年那里借些银子,略微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

不料叶天蓼勃然大怒,指责菊姨娘“自私虚荣”“硬撑场面”。

朱阿菊是乡下苦出身,哪里说得过叶天蓼,只能撒泼打滚,操着乡谈回敬叶天蓼“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也配做个男人,也配当别人的爹。”

大约说中了叶天蓼的痛脚,俩人从相骂到相打,叶天蓼动了真火,狠狠揍了菊姨娘一顿。

叶沈氏视若无睹,家中旁人无动于衷。

菊姨娘抽抽搭搭哭了一夜,次日中午不见了踪影,后来小弟告诉叶芳雪,菊姨娘从他的压岁钱中拿了三文钱。

黄昏时叶天蓼端坐在厅堂生闷气,三舅婆慌慌张张过来,招招手,两个人悄悄躲在隔厢,说了好一会儿话。

叶芳雪躲在墙根听壁角,听到三舅婆说,瞧见菊姨娘和经常来叶家埭的货郎有说有笑,坐着牛车出村向北走了。

三舅婆走后,叶天蓼怒气冲冲提了宝剑出门,叶芳雪跟了几步路,见他一路朝北出了村,心里虽然担忧,却不便再跟着。

叶天蓼这一走,回来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破晓。

叶芳雪心里存着疑惑,竖着耳朵听到父亲进房门关起来,就立刻起床,叶家众人的衣裳都是放在竹塌上,等兴叔妻子阿月婶洗,只见父亲换了衣衫脱在竹塌上,衫裤上点点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最可疑的是,在脱下来的衣兜里找到了一支头花,海棠样式的苏造,昨天菊姨娘有没有戴这支头花,叶芳雪没有留神看到,但以前肯定见菊姨娘戴过,头花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叶芳雪心中大悲,难道生母菊姨娘已经被父亲捉奸杀死了?

第二日起,叶天蓼告了病,关在房里不出门。

等到第七日头上,菊姨娘还没有踪影,她已经明白希望菊姨娘只是赌气藏起来的想法,只是个美好的梦想。

嫡母叶沈氏服侍了父亲几日,便带着叶芳雪回了松陵沈家。

菊姨娘一去杳然,再没有任何消息,叶芳雪心里雪亮,她已经死了。

王恒来回踱步,点头道:“按这么说,你猜测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叶天蓼杀了朱阿菊,为甚么要把朱阿菊的头花捡回来?”

小才想一想道:“也许是气头上杀了人,过后有些后悔,毕竟十几年夫妻,生育过两个孩子。”

王恒不置可否,追问叶芳雪道:“叶三姑娘,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薛公子,薛四当家的,才是你逃婚真正的原因吧?小翠宝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由我来宣之于众,似乎有失厚道。”

叶芳雪不意王恒连这个都知道,惊愕之下,连话都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你,你。。。。。。”

王恒老神在在说道:“三姑娘把话都说开了吧,你好不容易得了自在,应该不想回到叶家或是沈家,我有把握能说服你父亲放你修道,而你,作为一个修行高深的得道之人,躲躲藏藏可不好。”

默然许久,叶芳雪终于难堪地开口:

薛公子是沈家二表兄的同窗好友,她们相识于年幼,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沈家表兄弟姐妹多,《会真记》《紫钗记》之流,她们也都是看过的,落难公子中状元,私定终身后花园,这些老套的戏文,一代又一代得脍炙人口。

叶芳雪及笄后,一度以为薛公子马上就会去她家提亲,后来薛公子告诉她,他其实是江湖帮会人物,总要等他身上捐个功名,才好去叶家说合。

今年云间县老亲盛太太替她保媒,说的是云间茉花村富户蒋家,薛公子却让她只管放心,他自有办法。

叶芳雪知薛公子豪阔,只当他想用钱解决,叶家贫穷,虽然难以启齿,也不失为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