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凉州军时,申领点装备太费劲了。倒不是刁难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兵甲就从没有完全盈余的情况。 但兵部的甲库就不同,那里的存量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拿着侯君集签发的单子,可以给麾下的三千一百骑从头到脚换了一遍。 每人配新甲一套,长枪一杆,横刀一柄,黄杨大弓一张,备箭五十发,匕首一把。看杜璟、程处弼杀气腾腾的样子,管仓的参军屁都没敢放一个,照付了。 说来也巧,左屯卫今天也来换军械,领头的是左屯卫仓曹参军-裴行俭。杜璟跟他不太熟,跟他老师苏定方倒是老相识了。 “守约,听你老师说,你还没打过仗是吧?” 额,这话可戳中了裴行俭的心窝子。 他是蒙荫的弘文生,又是明经科考出来的进士,与岑文本的侄子-岑长倩一样,都是军中极其少有的“文化人”。 可大唐的军队从来都是拳头第一,道理第二,没军功就没有话语权,裴行俭这仓曹参军平时没少受同僚的挤兑。 他不是不想上战场,但虢国公说他还年轻人,老师说他还需要历练,还要沉淀几年才能上战场。 舐犊之情,爱护晚辈,可以理解。但这两位似乎忘了,什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裴行俭也不小,跟杜璟同岁,为什么不能上战场? 呵呵,笑着摇了摇头,杜璟给他讲了一个道理,张士贵是右屯卫大将军,知左屯卫事,领“玄武门长上”。 在禁卫军中位高权重,与翟长孙并为首脑。他的责任就是戍卫宫禁。这种人凡事求稳,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是他做人的准则。 裴行俭要是跟着他,十年内,都不会有多少机会上战场。至于他老师苏定方,怕是有心无力,使不上劲儿。 “守约,如果你愿意,我可帮忙疏通关系,把你调入当弥道。” “军功这东西,有谁会嫌多呢,你老师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否则早是正三品大将军了。” 唐人尚武,就算是文官,也能耍几下宝剑,裴行俭的父兄生前都是天下闻名的猛将,就算他表面文质彬彬,也掩盖不住血脉中好战的天性。 但裴行俭到底是允文允武之才,不是寻常的武夫,并没有被军功迷住眼睛,反而很淡定的问了句为什么?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充其量点头之交而已。 杜璟摇了摇头,裴行俭显然是想多了,在他身上杜璟并不想捞到一份好处和人情。帮他这一把,纯粹是他还大将军的人情,还大将军的提携和回护之情。 “也许你会认为,区区一個中郎将,就敢说还大将军人情,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可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这个人性情孤傲,平生很少敬人。但大将军是例外,他的德行操守,都是我一生无法达到的。” 当然,裴行俭不必草率决定,他有五天的时间考虑,在大军开拔之前,他可以随时去中军找候大将军。 目送杜璟押运军械离开,裴行俭眉头,不由在心中念道:他真是个奇怪的人。他难道不知道因为没能参加定襄之战,侯君集已经与大将军交恶了么? 稍时,卫国公府 李靖给裴行俭的意思就是一个字“去”!人这辈子,能成事也就是那几个关键时期,没有多少机会可供浪费。 他与侯君集、李勣之间的师徒恩怨,那是圣人乐见其成的,与裴行俭这小辈没什么关系。 李靖这辈子,施给恩惠的将军多到自己都数不清了。人在其位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多了,愿意为他做事的人更多。 可官场是个讲究“人走茶凉”传统的地方,伱不在位了,很多事也都成了场面事,没什么人愿为没有回报的事而劳心。 “可陈国公那么自负的人,为什么会听他的呢?” “侯君集怎么不会听他的!”,李靖摇了摇头,侯君集是知道杜璟战场价值的,他是那种从不因小失大的人。 从杜璟以往的战绩来看,常以寡克众,以弱胜强。在赤水川,其与契苾何力仅率数百骑,便敢深入万军之中救援薛氏兄弟,横行无阻,所向披靡,堪称虎狼之将。 这样的将军是能为他建立功勋的,是距离拜相仅进一步之遥的侯君集,急需的是助力。为什么要拂逆这样“合理合理”的要求呢? “去吧!你有你自己的路!” 打发了裴行俭,李靖坐在茶炉旁,炉火映在脸上,显现的是费解的神情。是的,李靖有些糊涂了,搞不明白了。 从一个将军的角度来看,李靖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又那么重情义,知恩图报,他是不会给裴行俭下套,放心大胆的去立军功就是了。 可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简单。他的不简单,不仅体现在别样的战场天赋,更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能取得陛下的信任,成了简在帝心的新贵。 老实说,这小子跟陛下年轻时真像,坚强、勇敢。常登先陷阵,断后阻敌;为人义气,仗义疏财,凉州军的将士都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这位少年将军。 但这小子也同样能惹事,捅的篓子还都是大的。别以为他不过问官场和家事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李友谦有多混账,李靖心里有数,自从其进入右翊府后,可算是有发挥“天赋”的地方,带着武侯们可没少干“调皮捣蛋”的事。 甚至还得罪了皇帝最宠爱的魏王,原本李靖觉得大孙子会倒霉,毕竟在圣宠方面,太子都争不过魏王。 可令人大跌眼睛的是,这番暗地里斗法,赢得竟然是杜璟,而且去压制魏王的,还是他的亲娘舅-长孙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