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然而此刻走在皇宫大道上的三人,却是各怀鬼胎。 有人虎视天下,心中充满对帝国事业的野望。 有人思索着接下来的去处,调兵遣将的计划。 也有人...在为立场问题举棋不定。 毫无疑问,相比起背负阉党之名,黄立极更想成为皇帝心腹。 他毕竟是读书人,没有几个读书人愿意遗臭万年,曾经附庸阉党不过是形势所迫。 但,他不得不考虑到一个问题,这位信王殿下对阉党的态度如何,他们后面会不会被清算? 这时英国公张维贤开口了。 “黄阁老,若是稍后魏忠贤问起,你如何应说?”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自己问的,也是为身后的信王所问。 黄立极收起思绪,眼角余光瞥向信王,见他面带微笑,于是答道:“魏阉不过一无根之人,而本官是大明首辅,何需与他解释?” 这番话无疑表明了态度,他这是要跳下阉党这艘贼船了。 张维贤心中冷笑:上贼船容易,要想下来可不难,你得问问新君答不答应。 “信王殿下以为如何?” 黄立极听到这个问题,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位未来大明皇帝的态度。 朱由检不假思索,道:“凡大明之臣,只要恪守臣子本分,孤...一概不究。” 闻言,二人反应各异。 张维贤目光闪烁,暗自揣测信王对阉党的态度,从这番话来看,他对阉党的态度似乎很宽仁。 黄立极心中一喜,信王这是在暗示他,只要今后恪守本分,以往的一切既往不咎。 “信王殿下保重,臣,先行一步。” 张维贤的本意是自己要先去办事了,可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大对劲,有些许不吉利。 朱由检微微颔首:“英国公慢走。” 黄立极随后也提出辞行。 朱由检看着二人的背景,心中思绪飞转。 他知道,有着皇帝的京营的支持,他的帝位基本上是稳了。可是,要想做好这大明的皇帝,似乎没那么容易。 内忧外患,党争不止,外敌威胁,财政糜烂...这看似庞大的帝国其实已千疮百孔,外强中干。 一旁的王承恩不知他心中所想,面上带着笑意。 他在宫门前看到英国公张维贤,以及内阁首辅黄立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信王稳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看到自家王爷眉头紧锁,仿佛藏着许多心事。 “王爷...” 王承恩欲言又止。 作为王府总管,他一直恪守本分,很少过问政事。 朱由检淡然道:“回府。” 有些事,不需要过早言明,这位府内总管如今也帮不到他什么。 “是。” ... 英国公张维贤并不是乘着轿子回府的,而是一路策马挥鞭向城外疾驰而去,仿若一副军情十万火急的模样。 随行军士亦是摆出急行军的姿态,浩浩荡荡穿过北京城街道。虽然京营早已糜烂,但张维贤的卫队还是有几分军人模样的, 事实上,今日进宫的确堪比十万火急,甚至犹有过之。 皇帝表明继承人的心思,这对大明帝国而言,是改天换日的大事。 虽然黄立极隐晦表明了支持信王的立场,但作为军人,张维贤不会去赌这个人的态度。 经过数个时辰快马加鞭,张维贤于正午时分赶到城外京营驻扎的军营。 除了皇宫里的御林军,锦衣卫等少数军队在,京师周边的军队基本都在这里了。 “父亲。” “公爷。” 张维贤之子张之极,连同一众京营大将纷纷出营迎接。早在收到天子召见的消息后,张维贤便派他的长子出城,名义上是巡视京营,实则是为了以防不测。 张之极见父亲行色匆匆,于是踱步上前,询问道:“父亲,莫非...” “不必多问。”张维贤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今日出城只是例行巡营,与京营将士共同操练。” 身为勋贵子弟,自然有些政治觉悟。 张之极大概猜到宫中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不能说出来。 至于为何坐镇京营,非常时期,只有军队在手心里才踏实。 于是,整个京营开始了大规模排练,格外热闹,就连北京城内的百姓们都能隐约听到动静。 ... 东华门,东厂。 “皇上召信王,英国公,黄阁老进宫,” 一众阉党首脑,骨干齐聚一堂,为的正是皇帝召见信王与两位大臣的事。 这一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风声鹤唳,何况是这等大事。 当兵部尚书崔呈秀将这一消息道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上首的老太监身上。 这太监正是时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称九千岁的魏忠贤。 觉察到众人的目光,魏忠贤先是慢悠悠的品了口茶,随后叹道:“皇上不信任咱家咯,这件事可从未与咱家提起过。” 魏良卿沉声道:“信王一向不喜我等,若是让他继位,我等恐怕没有好下场。” 以前的朱由检为了自保,做事谨小慎微,并未在人前表现出对阉党的厌恶。 但是对于阉党的人而言,不亲近就代表厌弃。而且据他们所知,朱由检与东林党人颇为亲近。 魏忠贤想到信王平日里看他的眼神,心情不由变得阴郁。虽然从未表露,但他能觉察到那一丝排斥。 太监,从来就擅长察言观色。 “叔父如今已贵为九千岁,不妨更进一步。” 魏良卿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建议,他似乎盘算到了自己身上。如果魏忠贤更进一步,作为最亲近的侄子,他自然也能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