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书生被泼了个透心凉,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弥漫着恶臭,混似一条落水狗。走在街道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经过者皆掩着口鼻,皱紧眉头,快步从他身边掠过。 时四刻有余,也就是现代的四点多钟,太阳将歇。上街的人多了起来,一路上行人三两个为伴,说说笑笑,那快活的言语犹如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刺进书生心里。 身上的柴火湿了,卖柴火的这么多,有谁会买湿掉的柴火呢。家中还有老母卧病在床,父亲已经死了。那个一生游手好闲的男人,将青砖绿瓦的大宅子败掉后,投到了枯井之中,把年幼的儿子抛下,把可怜的妻子气得中风,下肢瘫痪。 母亲还在等着自己抓药,米缸也已经见底,柴火卖不出去,哪里有钱呢,暂不提治病的事,能维持生计都是个难事了。读了这么多书,却难有用武之地。圣人也不能从书中钻出帮忙垦地,家里仅剩的几亩薄田让自己种的可谓是草盛豆苗稀。 这处莺歌燕舞,富家小姐身着罗裙似初晴的彩虹,那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每多一分热闹,书生的心中便多上一分难过,看着别人的幸福,他更多地想起自己悲苦的身世,不由得悲从心生、顾影自怜。漫天的苦水如决堤后的潮水一般,肆意地吞噬净那最后一丝坚强。他的鼻尖越来越酸,眼角越来越涨,终于,一朵滔天巨浪打在心头。 这一刻所有委屈都化做了有声的抽泣,他不顾别人的眼光,兀自将身上一捆柴火放下,坐在上面放声大哭。 边哭还边骂道:“天杀的公孙朔,你戏耍我个苦命人做什么……” “公孙朔就是个骗子,哪有传说的那么神!”书生此刻宛如骂街的泼妇,踩着柴火掐着腰,眼睛突出面红耳赤,大声嘶吼:“这个王八蛋,中午时就在城西老槐树下装神弄鬼,告诉我今日有一桩好事,我的运气要来了,让我申时四刻去代王府,结果去后被泼上一身污水,遭到羞辱……” “他还是人吗?欺负我这个苦命的人哦!” 越说哭声越大,书生失了魂,也不顾及颜面,诉说起自己悲惨的身世来…… 周围挤满了一圈又一圈的行人,中国人自古便喜欢看热闹,还有的啃着手中的瓜,这大抵就是最早的吃瓜群众吧…… 徐三修混在人群中,此时他换上了一身日常穿的灰衣,就是站在书生面前,也一定不会被认出来。 今天是第九天了,这九天里,他骗了好几个人,只有这个书生闹的动静最大,听着书生的诉说,他心中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虽然书生的悲惨身世不是自己造成的,却因为自己做的事生活雪上加霜,更加困难。 他心中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补偿这个书生。也无心继续围观了。 又有几个途径者听到书生的遭遇,也义愤填膺起来,他们都是过去几天遭受徐三修戏骗的人。 有一妇人满面脂粉,画着浓妆,穿着绫罗绸缎、披金戴银,浑身富贵姿态,体貌丰腴,看着约有个三十来岁。她是代郡一富贾妻子。 徐三修察觉到她闺中不合,便教她如何如何。提高点乐趣,大抵是些角色扮演…… 晚上她便试了,谁知那妇人丈夫小时候如厕的时候曾被狗咬过屁股,最厌恶的便是狗。看到妇人的做作模样,登时气得六窍生烟,竟一脚将妇人从床上踹了下去…… 还有一小吏,徐三修见到他时,他穿的朴素,麻布素衣,却提着重礼,神情有些慌张,生怕被人注意到。料想他此行应该是给领导送礼。 于是和他说:你的领导最近生了怪病,实际是了中了邪,被小鬼冤魂缠了身。那鬼魂是阴邪之物,最怕心火,而心火之中属怒火最阳最烈。 你只需要进到领导府中后,大吵大闹,说一些混账话,越混账越好,这样激得领导心中怒火升腾,即刻病便全消了,你再诉说你的衷心缘故。领导定会感念你的治病之情,到时候还愁仕途难走么? 小吏信了徐三修的话,结果却被领导府中家丁乱棍打出,还丢了饭碗…… 这些日子里徐三修行的恶,闹出的祸端,全被扣在了公孙朔的头上。好的名声需要长年累月积累,骂名却只要一朝一夕便会人尽皆知,短短几天,公孙朔成了众人口中胡说八道的江湖骗子。 …… 夜里,徐三修出来解手,他用不惯溺桶,特意跑到了让人新修的旱厕,刚脱下裤子,忽然肩膀一重,他登时便意全消,努力保持镇静。 “阁下何人,半夜来我代王府所为何事?” “你问我是谁?这些日子你到处败坏我的名声,还不知道我是谁么?”这声音中包含一股沧桑之气,却蕴含着勃勃生机。 徐三修松口气,他以为是吕家的刺客来闹事呢。 “公孙朔先生么?没想到初次和你相见是在这藏污纳垢之地,可以等我提起裤子,到外面说么?”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刚出旱厕,来人便停住:“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你故意装成我的模样,到处替我胡乱算卦,应该是想要见我吧。” “正是。”徐三修作揖鞠躬:“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小辈有事相求,却无从问询,只得出此下策,愿前辈不要怪罪。” “何况前辈是大贤之人,定不会在乎俗世的所谓名声。” 戴高帽子,这一套任谁都会受用。公孙朔哈哈大笑:“老朽是不在乎,可也不能任由你个后辈随便毁坏。” “说说吧,你见老朽是要做什么?” 徐三修微微一笑:“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