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一个赤脚大夫说,母亲眼下情况危急,需要人参吊命,他也只得厚颜再登门来求。
他昨夜心下慌张,连夜赶去了杨同窗家,冒昧的上门打扰,母亲的生命重于一切,他也不是害怕丢脸失礼之人。
熟料他们阖家去本家团年了,杨家本家距离遥远,又不明人家具体位置,就只得将希望又寄托在本家的国公府上。
贾莫历来知晓本家人的嘴脸,是故心里也没什么底,门前一个个人进进出出,他每次都提心吊胆又满怀希望的去看。
他身上并不是没钱,就算是不进学了,也要为母亲买到药,只是如今求告无门而已。
自己言语诚挚的恳求,表示是花钱购买,国公府里不说常年的积蓄,就单说自后街那些仆从的口中听到的,腊月里,北边庄子上的乌进忠也进献了好些上来,既是药材不缺,府中顾忌颜面,大底不会为难才是。
他在寒风里静站了许久,终于等来了荣国府当家奶奶凤姐儿身边的管家媳妇子旺儿媳妇。
旺儿媳妇堆笑着开口,“哥儿今儿个来得不巧,咱们二奶奶说了,之前存的参啊,都让老太太和林姑娘配了药了。”
贾莫心下一慌,想起在家中病重的老娘,想起那些年母亲为人浆洗衣裳将她辛苦养大的日子。
当下腿就有些发软,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人参乃是大补之物,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下这么多,心知肚明人家是不愿帮忙了,正想告辞去继续想法子。
旺儿媳妇自袖口里掏出一个布包来,“眼下府中虽然艰难,但是自家骨肉,也不容外道什么买不买的,你既是开了口,奶奶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回吧,哥儿先拿着这些去用,若有还缺的,就来告知我们奶奶,定会尽力给你想法子。”
说着,几人就甩着帕子进院了,贾莫喜出望外的打开布包,庆幸母亲有救了,暗想自己还是处事不周,想来是自己说要买,损了本家颜面,才有了先前的话头。
岂料布包打开,里面除几片参片和些许参须外,就是一些完全辨不出来是不是人参的碎渣,他心里升起寒意,屈辱的回头看了一眼这国公府邸,死死捏着手上的布包,大步向着外面而去。
贾莫心底愤怒又绝望的出了外院的角门,一辆眼熟的马车自东面而来,他烦躁的正想躲开离去,就见马车停到他跟前。
贾莫打眼一看,赶车的是他幼时见过的焦武哥,大叔公院里管事的儿子,他连忙拱手一礼。
“你可是遇见什么难事儿?”温和透亮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贾莫瞬间有种心安之感。
紧接着帘布掀开,他瞧见一个秀美至极的姑娘端坐其间,大红的披风衬得她更加雪肤花貌,当真宛若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让人不免心生敬畏。
他不敢多看的垂下目光,很快猜出对方身份,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希冀,忙跪下拜服道:“贾莫拜见琬姑姑!”
他是认得琬姑姑的,儿时他们一家依靠着嫡支过活,父亲多次上门求告,很是艰难才给他谋了宁国公府的活计,陪伴嫡派子弟贾蓉念书,他好不容易得到进学机会,自是十分珍惜。
岂料蓉哥儿不学无术逃课不说,心情烦闷时就会在贾芹等人的撺掇下,对他非打即骂,那年他为蓉哥儿牵马,被他嫌恶的抽鞭子,痛得他直接躲到马腿下。
恰巧被贾琬春看到了,贾赦当即制止不说,还拿着马鞭也抽了回去,又给了他进学的银钱,母亲也心疼他,反抗父亲让他不必来府当差受罪了。今日咋见恩人,怎生不激动。
贾琬春惊讶,这人竟认得她,忙摆摆手,简要说道:“起来吧!快说你有何事,我见你在这外面等了许久,也不像是拜年,可是有何难事?”
贾莫忙一五一十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
贾琬春二话不说,忙开口道:“你跟我去取参,焦武,你骑马跑一趟,看能不能请得到张小大夫!”
“多谢姑姑,多谢姑姑!”贾莫告谢不迭,脸上露出些许放松之色。
贾琬春回到院里,即刻取了一支参,又让妥帖的红枣跟过去瞧着,自己就暂且放下此事了。
石榴给贾琬春换下衣裳,见她郁郁寡欢的坐在暖榻上发呆,心下很是担忧,姑娘这样下去,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