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大车来势汹汹,虽然还有数十丈之遥,但谁人敢迎其锋芒?林鳞游也慌忙从藤椅上跳起,跟着老待诏往屋内躲避。 进了屋,那老待诏悄悄将林鳞游拉到身边,眼睛望着外头的大车低声说:“客官,那车上坐着的穿龙袍者,就是本地郡王。” 林鳞游顺眼望去,见一十八九岁的青年后生,坐在厚厚的锦垫之上,想必锦垫下一定铺满了冰块,不然谁脑子有病大夏天坐在厚锦垫上,屁股都非得长痱子不可。 看那后生,头戴乌纱折角翼善金冠,穿一身薄如蝉翼的赤色蚕丝纱衣,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用金线织一条盘龙,腰系玉带,一张银盘似的圆脸,透着满满的油光与兴奋。 正是新安郡王朱有熺。 却见那朱有熺看着满街乱窜的人群,哈哈大笑,忽指着一处人群,对车夫说:“撞过去。” “好!”车夫一提缰绳,驱使着八匹大马朝人群中冲去…… 人群纷纷又向两边逃窜,当然也有个别紧张害怕到腿脚不听使唤的,只顾往前跑,其中就有一名抱着小孩的女人! 女人本来脚就小跑不快,加上抱着一个小孩,眼见落在最后马上就要被大车撵上,她心中愈慌,脚下一个趔趄,狠狠摔倒在地上,手中尚在襁褓中的小孩也脱手飞出……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林鳞游一个箭步飞身而出,几个起落已至大车跟前,一把稳稳接住小孩,同时身子一倾,另一手抓了女人,刚将她扯离,大车的车轮正好碾过! “你是狗啊!这么听话!叫你撞过去就撞过去,会死人的!”朱有熺咧着嘴大声对车夫说,“你怎么这么残忍?” 眼见马车就要撞上店铺墙头,车夫赶紧猛提缰绳想掉转车头,突然不知从何处一只大手伸来,一把揪住他的长发,将他拖下车来摔在地上。 马车没了车夫,不受控制,狠狠撞在墙头,将铺子撞出一个大洞,马车上的朱有熺和那群闲汉都是猛地一个趔趄,有几个没坐稳的,纷纷从车头摔了下来,朱有熺幸好有手下扶住,才不至于摔下,只是头上王冠都歪了,显得有些狼狈。 他正正王冠,恼怒地定睛看时,揪他车夫下马的,正是刚刚飞身过来救了女人和小孩的那人。 只见此人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正狠狠地将他的车夫踩在地上打。 闲汉们纷纷跳下车,抽出刀剑棍棒来,将林鳞游围在中间。 林鳞游丝毫不惧,似乎并没有看见围在自己前后左右的这群家伙们,眼里只有地上的车夫,一拳接着一脚狠狠揍踹着。 大夏天的,心情正不舒畅,正好拿这家伙出出气。 按理说,应该揍朱有熺的,但是,不敢哪! “喂,住手!” “叫你住手听见没有?” 眼看林鳞游置若罔闻,闲汉们脸上挂不住了,一人率先拉起弹弓,一颗铁丸朝着林鳞游激射而出,林鳞游抓起车夫头发将他提起挡在身前,那铁丸正中车夫嘴巴,一嘴牙倒打掉一半。 闲汉们一拥而上,林鳞游也不废话,抛下车夫,掣出腰刀来,踩着车夫身子跨步上前,一刀一个,一下子就将最前头的三名闲汉给砍翻在地…… 刀,虽然不是绣春刀,也很快! 朱有熺身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正待上前,被朱有熺轻轻挥手挡住。 “住手。”朱有熺只轻轻一声喊,众闲汉们便听话地迫不及待退了开去。 林鳞游喘着气,红着眼,一头汗。汗水流过脸上,没冲掉的面膏又泛起泡沫,他的一张脸显得比朱有熺还油了。 我命油我不油天!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朱有熺上前一步,“唰”地挥开折扇。纸扇上书着“崇礼正心”四字,乃是被皇上誉为“我朝王羲之”的翰林学士沈民则亲笔所书,是当年朱有熺在京城就学时的老师赠言。 “吴广得!”林鳞游说。 “哦,吴先生,失敬失敬。”朱有熺微笑道,“在下这几个不成器的家奴,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不知先生可否愿意赏脸移步敝居,容在下微置薄酒,给先生你,陪个不是。” “好啊!”还有这等好事,正想着要怎样才能进你家门,你倒主动来请,林鳞游也不惧深入虎穴,爽快答应了。 “请!” 还是那被揍的车夫驾车,八挂大马车平稳地驶入新安王府。 亲王郡王宫城,周围三里余,三百九步五寸,东西一百五十丈二寸五分,南北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 当然,初定时规制是这么大,住一段时间后,肯定就不止这么大了,谁人敢跟亲王郡王做邻居呢?亲王郡王邻里的地,慢慢的也就变成了他们的地。 郡王宫城中,王城、女墙、护城河、后宫……该有的一样也不少,周王等亲王府中,亦有紫禁城。 周王府下诸郡王府,那也是金钉朱户,琉璃殿宇,宫中都有内景,郊外均有花园。 按照朝廷制度规定,各个王府是禁止再在宫室之外建造离宫别殿和一些游玩去处。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周王府中诸王,修建离宫别殿和游玩去处已是蔚然成风,这就是宫中有内景,郊外有花园。 朱有熺身为周王第五子,自然也不例外。 林鳞游本以为进的是郡王宫,却没想到,朱有熺带他进的,只不过是离宫的后花园而已。 夏季避暑,当然后花园最为合适。 新安王的花园,已是穷尽游玩享乐之功能。但见: 内有山洞楼阁、亭台池塘,池塘里还有美人沐浴戏水,语笑盈盈; 花草树木、活水假山、灯殿、月榭,而在前后两厢,则遍布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