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和目光淡淡:“你来与不来,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举步进了书房。
姜宝瓷顿了顿,也跟着进去。
东厢这一排都是书房,隔成七八间,两侧有过道相互联通,四面都是书架,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各类古籍。
当中一间,是陆晏和读书办公的地方,收拾的朴素干净,黄花梨的长条桌、高脚椅,桌上是名贵的文房四宝,桌前竖着八幅生绢缂丝的山水小屏,将厅堂一分为二。
因怕熏黄了书册,香炉只在这一间有,放置在屏风外,炉中烧着沉稳的木合香,婷婷袅袅冒着白烟。
此时天刚过午,外头还纷纷扬扬飘着大雪,显得格外静谧,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猫冬。
陆晏和难得清闲,取了本杂书坐到桌前随意翻看,姜宝瓷抱着猫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道:“督公,我听说刘槐被调入宫里,升了四司总管,现在不是教坊司掌作了。”
陆晏和长指微动,翻过一页书,对姜宝瓷的话充耳不闻。
姜宝瓷不以为意,笑嘻喧道:“宫里的四个司,只管着柴火草纸,都是没油水伺候人的差事,哪比得上教坊司里“红粉骷髅销金窟”,刘槐这一下明升暗降,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陆晏和又将书翻过一页,仍是不理她
姜宝瓷歪了歪头,觑着陆晏和的脸色,试探问道:“督公,刘槐的差事,是不是你……”
“本督很闲?”陆晏和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打断道,而后又收回视线落在书册上。
姜宝瓷被抢白了也不恼,反而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又要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她抚摸着小猫头上柔软的毛,柔声道:“刘愧这一升迁,倒是解了我的困局,如今他离开教坊司,总没本事再抓我了。既如此,我也不用总来杏园扰督公您的清净。先前形势所迫,我浑说我与智公做对
食也是实属无奈,宝瓷这厢给您赔个不是,陆督公千万不要见怪。"
说着屈膝福身行了个礼。
陆晏和拈着书页的手一顿,接着不着痕迹地翻了过去。
“督公在看什么书?”姜宝瓷无视陆晏和的冷淡,自己没话找话。
"《农桑辑要》。"
“那是什么书,我没听说过。”
“插秧、灌溉、施肥、耕作之类,都是农户人家卖力气的活计,你自幼长在金雕粉饰的妆楼里,自然不知道。”
“你是说我见识短浅?”姜宝瓷把嘴一瘪。
“并未。”
姜宝瓷见他抿着唇神色认真,笑了笑转而问道:“您不是执掌东厂,负责纠劾百官么,怎么还钻研起农课来了?”"在陛下跟前当差,各种行当,都要有所涉猎,更何况,农为国之本,重要性不言而喻。"也许是听闻姜宝瓷以后不再来杏园,陆晏和心下宽慰,竟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他说完又低头自嘲一笑,一个宦官,枉论国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让士林中人知道了,还不知怎样辱骂讥讽。
姜宝瓷单于捧胆,望着窗外的莹莹白雪,目露向往:“若有来生,我情愿长在庄户人家,种田织布、喂鸡养鸭,每年春分时节,在房前屋后都做上油菜花。等长到十七八岁,再托媒嫁个山野村夫,就算
终日劳作,也比这辈子要安乐的多。"
陆晏和闻言微微仰头,定睛在她侧脸上瞧了片刻,轻轻一哂:“像你这样好吃懒做,一年到头也织不出一匹布,哪家村夫娶了你,怕是气也要气死了。”“喂!我哪有那么懒。”姜宝瓷气得拍桌,怀里的小猫吓得毛一爹,“喵呜”一声窜了出去,跑到了里间的书室里。姜宝瓷赶紧提裙去追:"‘三刀',不要乱跑,快出来。"小猫从远处的书架后探出头,眼见她追上来,尾巴一晃又缩回去了。
姜宝瓷绕了好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小猫却以为是在玩捉迷藏,迈着小短腿儿,跑得十分卖力。“督公,帮帮忙,快拦下它。”姜宝瓷被小猫遛得团团转,看它往陆晏和那边跑过来,急忙向他求助。陆晏和放下书,侧过身,长腿一伸,便把小猫绊了个翅趄,毛茸茸的小团子在地上打了个滚,被陆晏和弯腰捞在手里。
待姜宝瓷赶到近前,陆要和抬手把猫递过去,姜宝瓷却不接,她背着手立在陆晏和面前,笑吟吟道:“这小奶猫是我在盲道上捡的,我给它取了个小名儿叫‘=刀”,以后我不来了,就留它给音公解闷吧。”
“拿走,我不要。”陆晏和蹙起眉,胳膊又往前递了递,把小猫举得离自己远远的。
姜宝瓷退了一步,指指外头的大雪,软磨硬泡道:“好督公,你瞧这么冷的天,我带它回长春官,一路上非把它冻死不可。好歹是一个小生灵,您先替我养着,等开春天暖和了,我再来接它,好不
好?"
陆晏和冷下脸,驳斥道:“胡说,几步路的功夫,怎么可能会冻死。”“便是路上冻不死,回去也养不活,我屋子里没炭火,也没有牛乳、羊乳。”“为何没有炭火?”陆晏和脱口问道。姜宝瓷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您问我呢?不是您下令不让各司各监给我们份例的么。”
“……”
陆晏和一时无言,“三刀”被箍得不舒服,难耐地扭了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