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依我看,老东西手下的粘竿处这麽热衷缉拿白莲教,每逢关处却又偏偏选择放走他们,八成是得了授意,想放饵钓鱼,顺藤摸瓜。不然就凭那老东西的手段,一个白莲女贼能孤身一人逃出天罗地网的紫禁城?想都别想!」
「原来如此,还是大帅高瞻远瞩丶慧眼独具,能洞悉人心呐!」
瞧着段芝泉恍然大悟的样子,秦淮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袁项城的猜测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说不定就是粘竿处异动的诱因。不过那些金银财宝于他没什麽用处,他是不打算掺合了。
「同臣啊,我看你这徒弟气宇轩昂,身手非凡,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动身南下,顺着那伙人的尾巴追查一番?若是找到了宝贝,你我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袁项城听着段芝泉的恭维,扭头看向将整盘烧鸡吃得只剩鸡屁股的李书文。
「去吗?」
李书文抬头看向兴致缺缺的秦淮,开口问道。
「不去。」
秦淮耸了耸肩,指了指院子里的兵器架:「我刚托阿阁给京城的几家武馆下了拜帖,这段时间我要问拳直隶,没空儿。」
「那真是可惜了,我听说那群长毛当初可在江南豪族的私库里劫走了不少天地大药和珍贵拳谱。要是让粘竿处的人得到了,未来难测啊!」
瞧见袁项城故作姿态,偷着眼打量自己,秦淮却没接话,只是装傻充愣,一直等到这北洋三人告辞离开。
「阿淮,那白莲教的东西,你真不想要?」
李书文看着倚在门边,嘴里念叨什麽『大头大头,下雨不愁』的秦淮,又开口问了一句。
「师父,我有秘药和金楼,钱财不缺;身体康健,还有几十上百年好活,更无需大药延寿,与其选择当那为王前驱的过河卒,不如先把拳头练得更大,这样才能立足乱世不倒,将您这块八极拳招牌长长久久的传下去呐。」
「理倒确实是这麽个理。」
李书文微微颔首,抬步跨过门槛:「走,你师娘新煮了一锅羊汤,叫上阿阁一起,回家吃中饭!」
「真的?那咱们今天可有口福喽。」
师徒二人就这麽有说有笑的,叫上霍殿阁一同离开了拳馆。
——
京城,摄政王府。
「.西疆六路宝药使仅有半数回返,其馀奴才皆杳无音讯,想来是已遭遇不测;其馀三十路宝药使折损并未有如此严重,其中二十五路皆带着宝药回返」
「.查逆使统领呼毕勒罕于津门烟柳之地搜捕白莲馀孽时,撞上神秘高手因公殉职,副统领巴鲁图带人追查了两天两夜,却未找到一具尸骸,后经过闻讯民众商户得知,津门南市的茶园花楼街曾有人听闻枪响焰光,和老虎的吼声,疑似呼毕勒罕与林黑儿厮杀时,有人纵虎伤人,将林黑儿救了出去.」
「.血刃使掌使火首尊者昨日带领金刚番僧前往沧州盐山,今朝还未回返.」
「.直隶地区怪人频现,各大银行丶票号丶公私府库无一幸免,尽数遭了盗匪洗劫,警察新军洋枪无用,粘竿处人手不够,难以追查彻底,只能暂求维稳」
幽深大殿中,查逆使掌使曲直双膝跪地,一字一句转述这些天来粘竿处六使呈送京城的电文。
书案旁,身形佝偻,仿若侏儒的爱新觉罗·椿泰站在黄花梨木凳之上,对桌上堆积成山的摺子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专心逗弄着底下人进贡上来的金刚鹦鹉,活脱脱像个不理政事的宗室顽主。
「曲直,如果要你帮库伦向津门这些烟柳之地讨个说法,你会怎麽做?查还是不查?细细查底还是粗粗放过?」
「奴才不敢擅作主张,只是天威难测,主子无论做任何决定,那帮贱婢也只有受着的份。」
「无妨,闲来无事,权当本王考较考较你。」
曲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说道:「奴才觉得,还是该以主子大计为重。孩儿们最近忙于追索白莲馀孽的影踪,几位掌使都抽不出空来问罪津门,若是只派几位宗师前去查探,怕又是一去不复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所以依奴才看,此事可暂且揭过,等主子的大计功成,再来问罪不迟。」
逗了一会儿鹦鹉,忽然觉得索然无味的摄政王转过身来,佯怒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道理是这麽个道理,可若如此算了,朝廷的威严何在?」
「主子息怒,奴才该死。」
曲直跪地磕头,语气却没有半点变化。
「罚你想个更妙的法子,否则这次南下,你代我去。」
「主子若是想彰显朝廷威严,可命新任内阁监理大臣,在津门深有名望的前直隶总督袁项城督办此事。如此一来,既可离间他与津门各方势力的亲厚关系,另一方面,也可给这位权倾朝野的袁宫保一个下马威。无论他是轻拿轻放丶面上揭过也好,还是大发雷霆丶追查到底也好,横竖都可顺主子的心意,以消一时怒气。」
曲直早有腹稿,恭敬回道。
「让英雄去查英雄,让好汉去查好汉,曲直啊曲直,你治史治了这麽多年,倒头来真是没辜负这个名字。」
摄政王虚虚点了点曲直,跳下了凳子。
「主子天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