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收税,收的是粮布等实物,然后花销,用不足值的新钱,这一来一回,便在中间赚了一大笔。 至于什么通货膨胀,私铸盗铸,则和他没有关系。 何尚之听了,也觉得是个办法,便点点头,没有再问。 刘义隆见这刘义恭和何尚之都同意,又转问刘诞,道:“休文,你的谏言呢?” 刘诞微微一愣。 对于朝廷来说,这确实可以解决一些短期财政问题。 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这将会引起一场灾难。 刘骏当政,便是采纳了这个建议,然后就出现了史书上那句话:“民间买绢一匹,至二三千,棉一两亦三四百,贫者卖妻儿,甚者或自缢死。” 这样的情况,百姓困苦,政权自然也是在摇摇欲坠之中。 所以无论为了百姓计,还是为了江山社稷长远想,刘诞都不会同意这个建议。 但是他不同意这個建议,有两个风险。 第一是刘义隆怎么看他。 元嘉七年,刘义隆不仅铸钱,而且还北伐,刘诞有理由怀疑,刘义隆铸钱,就是为了聚敛军费。 所以,刘义隆可以说本身就是一个从铸钱上动手脚的好手,他对于刘义恭的提议,难免会心动。 第二个风险,就是可能会引起刘义恭的记恨。 刘义恭提出这个建议,除了解决短期的财政问题,还有他自己的私心。 元嘉二十一年,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布五万匹,米七万斛。义恭素奢侈,用常不充,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而旧制出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上,并应奏闻,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 这是之前刘义恭关于建议“一大钱当两小钱”后的谋利法。 如今刘义恭再提议铸不足值四铢钱的建议,肯定也怀了同样的心思。 这两个风险,让刘诞有些犹豫。 但刘诞想了想,还是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此策虽可解决朝廷短期资财拮据,但长远来看,会让物价极速上涨,如此百姓衣食难安,朝廷也会因此引起动荡。” 刘义隆听完,半天没有说话。 刘义恭则瞄了刘诞一眼,心中起了恨意。 过了许久,刘义隆才幽幽的道:“那你以为当如何行事?” 对于刘诞来说,如果否决刘义隆可能认可的策略只是有一点风险的话,那么这个问题他要是答不上来,就是大大的危险。 因为刘义隆是一个领导者,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下面的人光会反驳别人的建议完全没用,问题大家都看得见,关键是你能不能提出可行的建议。 刘诞对此早有准备,当下说道:“儿臣以为,有五条可行。” 刘义隆忙问:“哪五条?” 刘诞道:“第一,当继续推行土断之策,把白籍纳入黄籍,缴纳赋税。” 这一条,刘诞在听说杨成的事时,便有这个想法。 而且土断之策,从东晋开始便开始施行,其中至刘裕在位时,义熙土断最为严厉。 但刘义隆上位后,没有刘裕的雷霆手段,对乔迁的世家门阀威慑不足,所以基本没怎么施行。 刘义隆听到刘诞提起这个建议,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因为刘义隆虽然基本没实行土断,不代表他不想,他只是没被逼到那个时候,也没强劲的人去执行这个事。 刘义隆提了点精神,道:“你接着说。” 刘诞道:“第二条,儿臣提议检籍。” “如何检籍?”刘义隆问。 刘诞道:“土断纳籍后,难免有白籍却而复注,也必有人窃注黄籍,或冒名勋簿,且儿臣发现,百姓为了逃避赋税,或假托死亡,或隐入世家门下,成为荫户,这些人都应严加检查,纳入黄籍,缴纳赋税。” 刘义隆点点头,示意刘诞接着说。 “第三条,少许百姓逃避赋税,是为无奈之举,所以当解除这部分百姓的苦楚。我谏言,可收天下无主之土为国家所有,暂赐于百姓,让百姓有田可种。” 刘诞这一条,取自于均田制,但是他没有均得那么彻底,毕竟土断已经动了乔迁的世家门阀的利益,如果再均了世家门阀的田,那这些世家门阀非得立马团结起来弄死他不可。 他得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来。 “第四条,一些原本无主的山泽,被世家大族所卷占,不允许百姓进入。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此行,已然是视朝廷为无物,所以儿臣以为,当下令,禁止任何人圈占山泽,允许百姓进入。” “至于第五条,说是一条,其实有六点。一为先治心,二为敦教化,三为尽地力,四为擢贤良,五为恤诉讼,六为均赋役。” 刘诞的这六点,来自于苏绰的六条诏书。 这六条诏书,可以说是南北朝乱世里的一道曙光,只是他出现得太晚。 面对南北朝乱世的情况,也只有这六条说得上是为当下情形而出。 刘义隆的政治能力,让他意识到这六条的不简单,他看着刘诞,几乎难以置信。 他在心里发问:“这真的是我的儿子提出的么?” 刘义隆怔了半晌,才道:“这六点,你再仔细说说。” “是。”刘诞躬身,逐点解释道:“治心一点,凡治民之礼,先当治心。心为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净,则思虑妄生,思虑妄生,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是非谬乱……” 刘诞靠着自己的对苏绰六条诏书的记忆和自己的理解,大致说出了六条诏书的理论依据和方式。 而且刘诞也不是光说,他之前所表现的忠孝仁义即是治心。 让刘义隆给刘劭和刘铄机会,便是敦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