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建康宫,西殿里。 身形挺拔的刘义隆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反而精神萎靡,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刘诞先照礼仪,携徐之瑶给刘义隆和母亲殷修华奉茶,奉茶完毕,刘义隆让左右退下,气虚的咳嗽了两声,才对刘诞道:“休文,如今你大婚已完,休息两日,你便要回到会稽去了。” 休文,是刘诞的字。 不去会稽,留在建康,是刘诞夺嫡的首要条件。 为了留在建康,刘诞昨夜左思右想,想过多种办法,现在刘义隆主动提及,正好给了他机会,当下察言观色,道: “蒙父皇天恩,让儿臣都督扬州浙东五郡诸军事,儿臣德才浅薄,本不堪此重任,但为报父皇天恩,儿臣也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儿臣见父皇身体欠恙,此去会稽,远隔千山万水,不能于父皇膝前尽孝……” 说到此处,刘诞挤出了两滴泪水,掩面而泣。 今年七月,刘义隆刚查出了太子刘劭的巫蛊之事,想起太子刘劭的狠毒,再看着面前“情真意切”的刘诞,刘义隆顿时心软了下来,说道:“休远若有你一半孝道,朕亦知足。你要舍不得朕,在建康多留几日,也不是不可。” 休远,是太子刘劭的字。 刘诞闻言,心想:“史书里的刘义隆,性情犹豫,放纵皇子,现在稍微试探,果然不假,我只需逗留几日,让他发现太子刘劭私藏女巫严道育,决心废太子,后续就好办多了。” 刘诞心里打着算盘,脸上却是一片诚挚,说道:“儿臣只盼父皇龙体康健。” 刘义隆摇头道:“多年积劳成疾,加之北伐失利,我已心力交瘁,身体每况愈下……” 刘义隆说到这儿,又咳了两声,转问道:“北伐军中,数你之前账下的柳元景最为成功,依你之见,北伐之事该如何评判?” 刘诞闻言,心里一怔。 按照真实情况来说,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刘义隆强行北伐,不通军事又喜欢遥控指挥,搞些微操,致使元嘉之治的成果付之一炬。 如果刘诞没有夺嫡之心,当下肯定便会把实话说出来,但现在他想夺嫡,一言一行均需要小心翼翼,以获得刘义隆的赏识。 于是刘诞组织语言,说道:“当年高祖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父皇承高祖之志,励精图治,锐意进取,有封狼居胥之心,只不过苦于时不利兮而失利。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皇只需将息龙体,与民休养生息,以待天时。时机一到,儿臣愿为先锋,率军北伐。” 刘诞这话,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是支持北伐。 这点很重要,刘义隆是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北伐已经成了他的心头病,只有和他站在同一战线,才能获得他的赏识。 第二层,把北伐失利的原因,从元嘉草草变成了时不利兮,这样就替刘义隆甩了锅,而且还将他类比成了项羽。 第三层,就是北伐虽然失利,但是他刘诞依旧有继续北伐,一统天下的心思。 刘义隆听了,连连点头,说道:“休文此言,甚慰朕心。” 刘诞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儿臣日思夜想,只盼能解父皇忧劳之万一。” 刘义隆点点头,若有所思,想了想,道:“休远巫蛊之事,伱有何见解?” 刘诞知道刘劭会弑父夺位,所以按他真实的想法,肯定是先把这货杀了,但是现在事情未发,若是建议父亲杀大哥,那自己这半天就白演了,于是说道: “太子可能是受了女巫严道育蛊惑,才做出如此叛逆之事,讫父皇念父子之情,以圣德感其心,施加教化,如此倘使太子修心向善,则不仅是天家之福,亦是天下臣民之福。” 刘诞的这个对答,刘义隆听了十分受用,赞叹道:“好啊,外有大志,内有仁心,朕以前对你了解得少了啊。” 说罢,又咳几声,才道:“你和之瑶新婚燕尔,在建康城中逛逛也好,你们且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刘诞行礼,携手徐之瑶出了西殿。 两人走远,徐之瑶道:“以前只听闻殿下武略过人,今日听了殿下对陛下的回话,方知殿下文韬武略,无有不精。” 刘诞道:“何以见得?” 徐之瑶小心翼翼的含笑道:“昨夜殿下对妾身讲,今日会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当时殿下想必已经料想过陛下今日会问北伐和太子的事,殿下胸中也有对答之策,却来吓我。” 刘诞一愣,说道:“你居然能看破我的心思?” 徐之瑶惊惧,忙行礼道:“殿下恕罪,妾身……”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刘诞打断徐之瑶。 虽然刘诞和徐之瑶已经结婚,但是两人的婚姻是刘义隆所赐,结婚之前,两人基本没见过面。 所以即使徐之瑶有嫁夫随夫之心,但那天然的生份和隔阂依然存在。 换句话说,两人只是基于当前道德下的生理结合,心理上,两人隔得很远。 因此刘诞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徐之瑶认错请罪。 刘诞明白这其中的原因,说道:“你我既然是夫妻,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能明白我的心思,也没什么不好。” 徐之瑶道:“是,妾身记下了。” 刘诞看徐之瑶眉眼低垂,知道她虽然这样说,但以后和他讲话肯定会更小心。 如此相处,时间长了,那隔阂肯定越来越大,隔阂一大,就容易出问题。 因此刘诞主动拉上徐之瑶的纤纤玉手,笑道:“人生一世,知音难觅,你能明白我的心思,便是我的知音,我喜欢还来不及,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