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礼已毕,嘉礼即来。 随着孝昭皇帝丧礼的结束,刘贺的登基之礼自然也就来了。 登基的嘉礼比下葬的丧礼隆重许多,但是时间和步骤却少很多。 六月初十,孝昭皇帝安葬于昭陵。 六月十五,刘贺就在未央宫前殿登基,接受了百官公卿的朝拜。 至此,刘贺正式成为了未央宫的主人,成为了大汉帝国的主人。 册封为皇太子的那天开始,刘贺就一直住在未央宫里。 宫殿变得更豪华了,但是刘贺却非常孤独。 因为王吉、安乐、龚遂、禹无忧等昌邑属官,以及从昌邑国带来的奴仆、雇工还没有进宫,还暂时住在被烧毁的昌邑邸里。 他们还没有得到新的任命,所以并没有正式的名分。 没有名分,当然不可能在宫禁里自由停留和走动。 相对于朝堂上的百官公卿而言,昌邑国的属官是外来户,换而言之,他们可能并不受到欢迎。 如果刘贺是实权的皇帝,而不是傀儡,那么他可以立刻把这些最为信任的官员,安排到朝堂的不同位置上。 纵使让他们全都当上了三公九卿,那么其他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刘贺现在空有皇帝的名头,没有皇帝的实权,哪怕任命一个六百石的郎官都不可能实现。 在他的头上,还有一座山,一座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山——霍光。 再小的任命,都要通过霍光的手来安排。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那刘贺只能想想办法,如何把这些昌邑属官夹带到朝堂上去。 …… 六月十五的子时,在未央宫的宣室外,刘贺独自站在院中。 他头顶的那轮月亮和一个月之前在扶摇殿我看到的一样圆,一样亮。 那個晚上,刘贺遭遇了莫名其妙的刺杀。 直到今日,幕后的真凶仍然没有查出来——也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认真地在查。 刘贺环顾四周,廊下值守的都是军容整齐的郎卫,和昌邑国那些亭卒比起来,精锐很多,但是刘贺却还是更相信昌邑国的亭卒。 孝武皇帝以降,为了减少将领拥兵挟持宫禁的可能性,将守卫长安的军队分成了很多部分。 各支军队自有职责,互不隶属,自然就可以相互掣肘,相互制约——大致分为城外、城内、宫内、殿内四层。 驻守在长安城外围的是由大司马直接管辖的北军,分为八个校尉,每个校尉掌管的军队在五千人左右。 在长安城内管理治安捕贼的是三辅管辖的亭卒,总人数有万余人;除此之外,执金吾也掌管着一支单独的巡城亭卒,也有一千余人。 宫内和殿内的宿卫则由南军负责,分别由光禄勋和各宫卫尉统领。 光禄勋管辖的羽林郎、羽林孤儿、期门郎和各宫殿内部的郎卫,是天子出行和日常最贴身的护卫 各宫卫尉管辖的兵卫则负责守护各宫内到各殿外的区域。 从城外到城内,从城内到宫内,从宫内到殿内,这四种军队加起来有近十万人,是大汉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 南军和北军的士兵来源也不同,离天子更近的南军士兵来自三辅之外的郡国;而外围的北军士兵挑选的则是三辅地区的良家子弟。 另外,这时的大汉仍然以征兵制为主流,但是募兵制也开始抬头。 所以不管是南军还是北军,既有只服役一年的征兵,也有服役了多年的募兵。这样一来,保证了士兵的流动性,又保证了战斗力的不下降。 长安内外这复杂至极的兵力部署,几乎是孝武皇帝一手安排的,不可谓不良苦用心,就是想避免有某一支军队行不轨之事,就危害到天子的性命。 而在废太子据作乱谋反的时候,这套制度也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但是,在茂陵里躺着的孝武皇帝恐怕不会想到,他亲自挑选的辅政大臣,竟然可以把南军和北军全部都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这套防止权臣宿将造反的制度制度,反而成了束缚大汉天子手脚的铁网——这几乎断决了刘贺直接调兵消灭霍光的可能性。 纵使刘贺能够出其不意地掌握其中的一两支部队,但是相对于南军北军庞大的军队数量来说,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刘贺只能徐徐而图之。 当上皇帝之前,刘贺要徐徐而图之。 当上皇帝之后,刘贺还是要徐徐图之。 …… 想到其中的复杂之处,刘贺将视线从月亮上收了回来,看向了更远的天空。 由于月亮实在太亮了,所以漫天的星星都被遮挡住了光芒。 天一亮,刘贺就要以大汉天子的身份,第一次和百官进行朝议了。 由于龚遂等人的品秩和官职不够,所以不能参与,因此刘贺要独自面对这次挑战。 虽然已经登基了,但是刘贺面前要解决的问题仍然千头万绪。 如果这是一条艰险的道路的话,解决霍光只是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 而在那之前,刘贺还有数不清的山要翻过去。 而离眼前,就有几座必须要翻过去的山。 第一座山就是要尽可能地把自己带来的属官,安排到朝堂合适的位置上去,这是一件敏感的事情,更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刘贺曾经也想过可以,一直等霍光老死。但自从在昌邑宫经历了那一次刺杀之后,刘贺就意识到历史可能已经被改变了。纵使历史上的霍光从来没有过谋反之心,但是现在会不会加害于己就说不定了。 刘贺不能坐以待毙,自然要尽可能用合理的方式为自己拿一些筹码。 但这就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