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宗把孟班送到了王宫的门口,因为天色已经晚了,还特意安排一辆马车送孟班出城。 一路上,孟班都觉得迷迷糊糊的。 马车很颠,这孟班仿佛坐在了云端一样飘飘欲仙。 马车最后在孟班所住的那条闾巷的巷口停了下来,孟班对驾车送他回来的车夫千恩万谢,甚至还掏出几百钱作为酬劳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这对于抠搜吝啬的孟班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四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弥散着饭菜的香味,隐隐约约能听见夫妻争辩和小孩哭闹的动静,而其中间或还还夹杂着细犬低低的吠声。 孟班心情极好,一边哼着昌邑国的乡间小调一边朝巷口走去。 每一条闾巷都有单独的巷门,到了宵禁的时间是要关闭的,而且一旦关闭,没有紧急的事情就不得随意开启的。 孟班的运气很不错,在他来到巷口的时候,正是巷门要落闸的时间。 负责开关巷门的是里正,他管理着附近的百户左右的人家,一般由里中的富户经过众人推选产生。 孟班家住的这条闾巷户数比较多,总共有二百户多户人家。 因为闾巷中段的空地上有一棵百余年的老柳树,所以东边的百余户称为上柳闾,西边的百余户被称为下柳闾。 孟班就住在上柳闾,至今已经是第三代了。 上柳闾的里正名叫韩平,开了一家粮肆,家产至少有三十万钱,是闾里唯一的中户,担任里正也已经有十六七年的时间了。 从为人上看,韩平倒也公正公平,对待乡梓也很热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喜欢炫耀自己的家产,并且对其他人的生活评头论足。 而孟班又是他评头论足的主要目标。 原因很简单,韩平家产不菲,但是却只有一个儿子;孟班家境普通,却有三个儿子。 平日里,只要韩平遇到了孟班,总是要以关心为名,好好地奚落一番孟班。 所以当孟班在巷门关闭的最后时刻,从外面挤进来的时候,韩平一把就扯住了他衣袖。 “孟班,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心外面巡城的亭卒把你抓去中尉府,狠狠地用板子打你的屁股,到时候我可不会去领你的。” 孟班本就在韩平面前矮一头,此刻又差点被关在巷门外,所以格外讨好地拱了拱手,抱歉地说道:“里正教训得是,小人知错了,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孟班说完就要往里走,但是还不过瘾的韩平拉住了他的衣袖,当着七八個把守巷门的职役的面把他拽住了。 “你还没说自己为何这样晚才回来,按照律令,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普通百姓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得在街面上随意走动的。” 韩平说得一本正经,但也是狐假虎威。 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梓,孟班虽然是掐着点回来的,但是离自己家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完全犯不着这样为难他。 可身边总有一些这样的人,手中有一点点的权力就肆无忌惮地使用起来,在无伤大雅的时候也不愿讲一点点人情。 他们不是为了公平执法,只是为了炫耀自己手中的权力罢了。 像今天,这韩平就想当着那七八个亭卒的面,秀一秀自己手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权力。 此时巷门已经关上了,那几个职役也把手揣在胸前,走过来准备看热闹。 别看孟班在家里是个窝里横,但是在外面却是一个窝囊的人。 他陪着笑脸说道:“我今天进城有些事情,所以耽误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那么迟了怎么还进城去折腾,怎么不叫家里的那几个竖子去呢,三个竖子难道都还不能当家吗?” “但话又说回来,昨日你家小子来店里买粟,还没出店门就差点把粟弄倒了,这么晚了还真得看住了他,莫要让他乱跑。” 韩平左一个“竖子”右一个“竖子”地叫着,看着是在关心孟班一家,实际上却是明里暗里地嘲讽,惹来那几个围观的职役也跟着笑了起来。 放在平时,孟班一定也会陪着笑脸,跟着一起骂自己的那三个儿子不争气。 但是今日,孟班觉得“竖子”这个词很刺耳。 于是,孟班把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两尺开外的韩平。 兴许是看出了孟班的不对劲儿,又或许是孟班没有配合自己的意思,韩平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他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不计较伱就是了。” 孟班也不与他纠缠,转身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才又出去了三四步,就听到韩平在身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这生得多也未必是件好事,要是都是无用的竖子,还不如不生,你们说对吧。” 孟班站住了,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有一个人跟他说过,不能叫自己的儿子是竖子。 想到这里,孟班转身走了回去,在众目睽睽一下,来到了韩平的面前。 韩平感受到了孟班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杀气。 “你、你想做甚?” 孟班不愿多费口舌功夫,他一把拽住韩正的衣袖,猛地一扯,就把整只袖子扯了下来。 韩正这件崭新的袍服顿时就变成了一件破烂货。 众人惊愕,没人敢上去,大家都不知道平时唯唯诺诺的孟班是不是被脏东西上了身,才如此狂放的。 孟班把半截衣袖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百多钱,扔在地上。 极具挑衅一下地指着韩平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不准叫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