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侠以武犯禁(1 / 2)

郭解的事情当然是刘贺以前从书里看到的,至于郭开和郭解的关系,刘贺则是现场半猜半蒙出来的。  看来运气不错,猜得大差不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刘贺当然不能把自己的老底漏出来,所以他索性就没有正面去回答郭开的问题,而是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  “郭解原本就是河内响当当的游侠,我不知道你如何躲过了族诛之难,但是我猜你一定想继承汝祖之志,当一个以武犯禁的游侠。”  “可孝武皇帝容不下你们游侠,更容不下你们郭家,所以你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当一个水匪头子。”  “你不管是当水匪头子,还是拒不招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  刘贺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等他确定对方认真在听自己的话之后,才慢慢地说道:“而是为了和朝廷过不去,朝廷不让伱当水匪你就当,朝廷让你招供你就不招供,你只是想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任侠之气罢了。”  《韩非子》有云: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  儒者利用文献来扰乱国家的法度,游侠使用暴力来违犯国家的禁令。  放到这郭开的身上,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和朝廷抗争。  听完刘贺的话,郭开的眼睛先是瞪得通圆,接着就像一盏灯一样灭了下去,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  侠要以武犯禁,也要以信为本。  郭开再次睁开了眼睛,说道:“某输了,愿意招供画押。”  刘贺松了一口气,没有见血,也没有死人,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某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乃昌邑国门下吏。”  当刘贺与郭开在刑房“对赌”的时候,站在门外的禹无忧也开始向着陈修、何去伤发难了。  “二位,刑狱之事是你们的职分,希望以后不要再用这种事情来叨扰门下了。”  禹无忧夹枪带棒,陈修和何去伤自然听得出里面的讥讽之意。  “禹郎中说的这种事情指的是那哪种事情呢?”陈修瞪着禹无忧问道。  “当然是伤人见血的事情了。”  “按照您的意思,我大汉数百个县的法曹掾吏狱丞,再连带长安的廷尉大人,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咯?”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在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二位别忘了,暴秦亡于苛政刑法,殷之鉴未久也。”  禹无忧好冷地说道,丝毫没有顾及陈修和何去伤的颜面。  虽然董子之后,大汉明面上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实际上却是“外儒内法”。  以儒家思想教化百姓,以法家思想管理百姓。  所以哪怕大家同为儒生,像陈修他们这样的“法官”实际仍然是法家的拥趸。  禹无忧用“暴秦”来做比,就相当于指着陈修和何去伤的鼻子骂他们猪狗不如了。  可偏偏“暴秦亡于苛政峻法”是当下的定论,所以陈修他们纵使恼怒至极,却也一句都反驳不了,只能吹胡子瞪眼,把脸憋得通红。  禹无忧和陈、何两位吏员的品秩一样,都是二百石,而且年龄上至少小两轮,但是现在却在气势上稍胜一筹。  这个挺拔瘦削的青年,就如同一个纠纠武夫守在门口,逼问着两位刑场老手。  如果手里有剑的话,估计此刻已经出鞘了。  “这……这,禹郎中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都是门下的意思。”  何去伤对郡狱里的犯人是阎王,但是对前途无量的年轻郎中只能低眉顺眼。  “何狱丞说得没错,贤良会议是门下的意思,我们只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  陈修虽然仍中气十足,但已经有一些狡辩的意味了,狡辩就代表着认输。  “门下这么说你们就真的做,那门下有一天让你们造反,你们也就真的造反咯?”  何去伤听到“造反”两个字,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赶紧四周张望,确定来往的吏员没有向这边,才压低声音,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禹郎中,小心隔墙有耳!”  而陈修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自己腰间剑,似乎是和禹无忧赌气一般说道:“造反就造反,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门下说的话,我陈修全都照做。”  “哼,那我倒要替门下谢过陈曹吏了。”  “不敢当,不敢当!”  ……  一刻钟之后,刘贺推开了刑房的大门走了出来。  他发现门外的几个人相互之间离得都很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有些奇怪。  陈修愤怒,何去伤恐惧,禹无忧冷漠。  他们看到刘贺出来之后,才换了一个稍稍和缓的表情迎了上来。  “门下,有结果了吗?”何去伤有些谄媚地问道。  “拿去吧,都在这里了。”  刘贺把几块写满小字的木牍交到了何去伤的手中,陈修立刻也凑了过来。  两人的脸上立刻就都露出了喜色。  上面是郭开的口供,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得清清楚楚,而且和那些小喽啰的供词对得起。  而在每一块木牍上,都还有郭开的签押,没想到这个郭开的字竟然还写得不差。  有了这些,这个案子就是翻不了的铁案了。  依照汉律,郭开的死罪是免不了了,接下来,法曹会做出判决,再上报廷尉府勘验,等廷尉府的命令重新回来之后,也就到郭开“上路”的时候了。  “郭开还能活多久?”刘贺问道。  “九月秋决,还能活五六个月吧。”陈修回答道。  “他的那些手下会怎么判?”  “轻则迁刑,重则枭首。”  刘贺轻叹一口,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