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七年,冬,京师天坛。 “叮铃!叮铃!~” “太乙救苦天尊在上……” 天坛之上,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高举铜铃,手持宝剑,脚踏罡步,嘴里念念有词的在本应属于天子的位置上跳着大神。 而在天坛之下。 帝国在京凡六品以上之官吏,尽皆做虔诚状拜倒在地。 自今年入冬以来,京师迟迟不肯下雪。 京城内外,各种流言蜚语早已不胫而走。 有人说是嘉靖一心修道,不顾苍生。 也有人说是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 更有人说是天子错杀了夏言,故而上天降罪。 总之,京师人心思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嘉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大明的国师陶仲文真人的身上。 在天坛斋宫之中,久未出宫的嘉靖,正死死的盯着已然累的满头大汗的陶仲文。 只要这场雪能降下来。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 帝国,便仍旧能够牢牢的掌握在天子的手中! 而在寰丘下跪拜的内阁徐阶等人却在心中暗自祈祷。 这场雪,千万不要降下来。 只要这场雪不下。 他们便可以做出足够的文章。 总之,帝国之上决定着万民生死的君臣,将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了这一场看似荒唐,实则荒诞的祭祀典礼之上。 百官之中,唯有一个年轻的御史,表情复杂的看着这场荒唐的表演。 他叫宁玦。 是嘉靖二十六年的新科进士,因为错失了庶吉士授了一个江南道监察御史后便郁郁而终,而后同名同姓的宁玦便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也就是俗称的穿越。 好在宁玦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只要作死成功且不连累他人的话,便可以回到现代社会获得一大笔的“穿越赔偿金”。 所谓作死,宁玦还是清楚的。 以找死为直接目的=自杀。 以找死为根本目的=作死。 看着面前这荒诞的一幕,宁玦显然又一次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回到现代的想法。 “奶奶的……老子回去看小姐姐穿着黑丝跳舞,不比在这儿看老头跳大神强!” 宁玦悄悄的伸了伸自己已经有些跪麻的腿。 四下打量一番没有见到嘉靖的影子,宁玦又只能跪了回去。 宁玦也不想在这儿跪着。 但自己这個功名在这儿挂着,自己哪怕是现在上去扬了这陶仲文的祭坛。 大概率还是扔进诏狱判个流放,这大明遍地的烟瘴之地,成了自然死亡那可就惨了。 自己必须得一步到位。 按理说,自己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御史,而嘉靖是皇帝只要自己过去谋朝。 这个任务本来应该是不难的。 但是谁能想到,嘉靖这厮压根就不上朝! 只能回去写奏本了吗? 宁玦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 能动嘴解决的事情,谁想码字啊! ……………… 斋宫中。 身着道袍,头戴香叶冠的嘉靖正死死的盯着跪在百官最前面的徐阶、严嵩两人。 而在嘉靖的身后,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 黄锦是兴王府的旧人,也是嘉靖的“大伴”。 “皇爷,东厂那边有消息来,听说都察院的几个御史,今日稍晚些时候,要去死谏陶真人。” 原本站在斋宫殿门处的嘉靖脸色陡然便拉了下来。 “何人指使?” 侧旁的黄锦低声道:“东厂勘验了几番,没有查出有人指使的迹象,而且这几人既非严阁老门生,亦非徐阁老门生,应当是自发的……” 听到这里,嘉靖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兀自走到了龙椅旁坐下。 “沽名卖直!” 对于这满朝文武,嘉靖可是太了解不过。 这帮文臣骂自己,如果自己不治他们的罪还好。 一旦自己跟他们较真了,治了他们的罪。 那他们进谏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世人只会看到他们诤臣的形象,而自己却因为他们说了几句话,治了他们的罪。 有人指使还好办,先把这帮人打杀了,而后扣上一个党同伐异的帽子便是了。 但若是没人指使,自己可就成了他们刷声望的工具了。 这个大头当,嘉靖自然不会上。 就在君臣二人在斋宫闲聊时,外面陶仲文的祭祀也已然接近了尾声。 百官五拜四叩首,整个仪式正式宣告结束。 腿早就跪麻了的宁玦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回家了。 只不过就在宁玦准备回家时。 却发现远处的人头嘈杂了起来,只见自己的一个同僚拎着朝笏直接朝着寰丘上的陶仲文跑了过去。 “陶真人!下官就问一句,祭天过后,几日能下雪?!” 天坛本就有回音壁,那御史站在寰丘上这么一喊,天坛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那御史在故意逼陶仲文当众表态! 坐在斋宫内的嘉靖也不由得一愣,而后便快步走到了殿门处,盯紧了寰丘上的二人。 只见被堵在寰丘上的陶仲文兀自一甩拂尘,高声道。 “福生无量天尊!” 陶仲文洪亮的声音透过回音壁回荡在天坛之中。 “昊天上帝已见万寿帝君手敕,不日必有雨雪普降直隶,还请秉宪稍安勿躁。” 都察院又名宪台,秉宪便是御史的别称。 只不过那御史却丝毫没有放陶仲文离开的意思。 反而是拦在陶仲文的面前,厉声呵斥质问道:“陶真人!不日到底是几日!难道明年直隶下了雪,也要归功于真人吗?!” 陶仲文兀自愣在原地。 有些语无伦次的看着那御史。 “此天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