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顿不说话,还是看着这人。
汉砦主慌了,不想惹上这事,再次大声禀告道:
“小人和全族上下真的没见过末鞬力。咱们这砦就在平冈口外,如果末鞬力要是从咱们这里走,必然会被咱们发现的。”
这人的意思很明白,他就是告诉榻顿,那末鞬力很有可能带着人向西去鲜卑高原了。
榻顿点点头,不置可否,看着汉砦主蜷缩的样子,问了句:
“还有话不?没话就杀了吧!”
说完,榻顿就要转头走。
但那汉砦主哪想死啊,情急之下就抓住了榻顿的脚踝,哀求道:
“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二女,皆可送给单于。”
榻顿低着头,看了自己新做的羊皮靴被抓出两个血手印,整个人就暴跳起来。
他一把拿着刚刚砸过来的羊骨头,硬生生用这个将这个不识趣的坞壁主给砸死了。
榻顿最后将碎了一半的羊骨头扔掉,还骂了句:
“还是你们汉人奸诈,用我的东西来和我讲条件,总将咱们乌桓人当傻子用。”
榻顿这话引起了一众宫帐武士的附和,他们也是这么想的。那些汉人每次来互市,每每用一些破烂就要换走他们用命养出来的牛羊,真的是奸诈。
之后,榻顿也不再浪费时间,问了下面的汉人道:
“你们都是选出来的,有手艺的,我不杀你们,但你们得乖。一会各自说自己会啥,然后自有人带你们下去。”
剩下的汉人们在两个同伴尸体旁,对榻顿千恩万谢。
之后这些汉人被带下去了,而榻顿刚回到上首盘腿坐下,就听边上一个宫帐武士问道:
“单于,咱们要这些汉奴做甚,上不得马,放不了牧,全是累赘。”
榻顿摇了摇头,对这些他恩养在帐下的武士们,他非常有耐心。
“我自从汉土后,就常想一个问题,明明我们的武士们比汉人更勇悍,但却是汉人占据了南面温暖的土地。”
那个提问的宫帐武士抖抖肩,不以为意:
“那是因为南面放不了牧,咱们不稀罕去罢了。”
榻顿嗤笑一声,不想评价这个莽夫的答案。
实际上他榻顿刚刚那段话还照顾了在场人的颜面,实际上这几百年来,不正是在座的父祖给汉人做狗,才有了一地生存吗?
现在就忘了?
于是,榻顿自顾自道:
“后来我想明白了,因为这些汉人有工匠,他们有铁匠能炼铁,有刀匠能锻刀,还有皮匠、甲匠能制甲。正是有了这些,那些汉人才能以一当我五。但这个真的就是汉人比我们更善战吗?要是我们有这些匠人,我们还用继续呆在柳城?”
接着榻顿手指南方,雄心万丈:
“在南面是蓟城,是襄国,是邺城,是大河!是这个天下最适合过冬放牧的地方,有朝一日如果我们能饮马大河,那我们给子孙是留下了多么大的财富!到时候,各位帐落里崽子还会在寒冬中冻死吗?”
受榻顿这番话的描述,一时间宫帐武士们鼻息都沉重了几分。
只有最开始发问的那个宫帐武士不服气,他梗着脖子,反问道:
“这话大家都懂,但为何咱们还要收那些会写汉字的?咱们要这些人有什么用?给他一口食,咱们乌桓人就要少一口。”
榻顿突然转头,面无表情的瞪着这人,冷漠道:
“赞巴,
你应该庆幸你是我的弟弟,不然你刚刚就已经死了。你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武士,就我知道的,只你一人就杀了四个。”
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叫赞巴的宫帐武士还昂着个头,但等榻顿说完剩下的话,他面色大变。
只听榻顿森寒的声音继续传来:
“但你忘了?正是你和辽东部争抢缴获,才让乌延的崽子跑走了。只那一次,我就留你一命,现在你还敢置喙我的意思?看来我今日得让你明白!武士之所以能成为武士,是因为他有主人。而你今日就得知道,谁是你的主人。”
这个时候赞巴已经浑身发抖,他跪着向榻顿屈服道:
“单于,赞巴错了,请你看在赞巴无知的份上,宽恕赞巴这一次。”
榻顿拍了拍手,对赞巴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本来这一仗,以你的军功可以再分到十落,但现在你触犯了我,不仅功被抵消,你还要分十落出来到宫帐下。这你可服气!”
赞巴没想到自己兄长这般无情,但形势逼人,他只能咬牙接受了这个结果。
从小就是这样,在公众场合,他只让自己称呼他的雄名,只有私下里才准称呼他为兄长。
对自己不是呵斥就是训斥,而要用到自己的时候,就开始讲兄弟之情。
对榻顿的手段早就习惯的赞巴,只能憋着气默默忍受这一切。
那边,榻顿也满意赞巴的表现,随后问了另外一名宫帐武士:
“合起买,那辽东部的人还缩在谷口不准备南下吗?”
说到这个,榻顿就恨得牙痒。
他们前两日就灭掉了右北平部,本应该早早就南下了。但那个苏仆延给他倚老卖老,非说要整理好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