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族叔?夫君,我家祖父早故,先君及冠前不乏受从祖照看,族叔与我家尤为一体也。如今家兄也被罢黜,可复我从祖一系恩荣者,唯族叔矣。夫君才学冠绝当代,若是能与族叔相善,相互裨益,亦乃我家之幸事。” “嗯,为夫知晓了。” 静静听完的司马师点了点头,笑颜如春风,“细君说得是。不过现今天色将暮,此番恐是不能赴宴了。待日后有机会了,我定如细君所言。”言罢,不等夏侯徽开口,他便起身往房外而去,“细君且待片刻,我去让下人将汤药温了取来。” 也让夏侯徽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默默的看着他离去。 赴宴晚了是一回事,不赴则是另一回事。 这个道理她懂,她的夫君也懂。 所以她也只好沉默了。 同样,刚走出房门的司马师,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这个妻子不管才学、容貌与品行等等各个方面,都是他的良配。 他也一直对她很是敬重很是喜爱。 但唯独有一点不好。 一旦涉及到夏侯家或者曹魏社稷的事了,哪怕是与司马家的利益相悖了,夏侯徽都不会有出嫁随夫的觉悟。 这就让司马师心中有些不舒服。 比如方才,他的妻子就想到了夏侯惠是有可能复兴门楣之人,便想着让他与夏侯惠多亲善、力所能及的协助一二;但完全没有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 他河内司马氏素来行事低调。 如今他都被天子曹叡下诏禁锢了,那还能去与夏侯惠饮宴亲近呢? 不怕引起天子的反感吗? 就算天子没有这个念头,但也会留下口实,被一些不良之徒趁机构陷,声称他想借着与夏侯惠亲善,从而让天子放开对他的禁锢吗? 他阿父乃是三朝老臣,且如今乃当朝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的位极人臣,终日如履薄冰,最是担心这种流言蜚语。 他身为家中长子,哪能给予他人口实呢? 至于此番他不去赴宴,将会变相的默认夏侯惠那句“效仿管幼安割席”了嘛~ 他不在乎了。 个人友朋的情谊,哪能比得上家族的利益! 夜幕低垂,虫豸浅唱。 在阳渠西端坞堡里等了一日的夏侯惠,终于开宴了。 作陪的人,是刚刚从泰山郡赶来的扈从张立。 他果如孙叔所言,归桑梓迁家小时,还怂恿了胞弟、从兄与从弟另外三家一并过来阳渠坞堡依附夏侯惠。 所以,他便让家小在后赶来,自己提前过来告知夏侯惠一声。 不是担心夏侯惠拒绝收他亲族为徒附;而是怕这边房屋准备不足,让他亲族四家人都挤在一个房屋里。 对于这个动手比动脑更快的扈从,夏侯惠一直都很喜欢。 不止是因为先前他在五百人督之职与自己扈从之中,选择了继续跟着自己;更因为当时在皖城谷地时,自己一声令下他就胆敢以上了弦的强弩指着曹纂脑袋。 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论对错都坚决执行命令的人,那才是值得培养成为心腹之人。 而才干不缺但却拥有私心的人,那便是可用就用、不可用则弃之。 甚至是毁之。 “宅屋我已然让人备下了。” 看着大快朵颐的张立,夏侯惠举盏慢饮,笑容潺潺而谓之,“届时你亲族到了,自行挑选一处而住,若是还缺什么,寻孙叔就好。对了,我翌日回洛阳城,伱也一并随去吧。我在城外与城内皆有落脚处,你先行熟悉下。” “唯。” 撕下一只烤鸡腿,放在口中狠狠撕咬的张立,闻言不断的颔首,含糊不清的回道,“将军有事直接吩咐就行。我就是一匹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只知道听命行事,呵呵~” “呵呵~” 夏侯惠也轻笑了声。 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后,他便拿着酒囊起身往外走,还示意张立不必起身,“我吃好了。今日多困乏,便先去歇息了。你若是用好了,就去左侧宅子歇息罢。嗯,水井在东侧,若沐浴就将水提回来屋内。此坞堡女眷稚童不少,莫惊扰了。” “好咧~将军放心,我晓得轻重。” 朗声应了句,顺势坐下的张立扔下骨头,伸手将整只烧鸡拿起来啃。 坞堡外夜色如漆。 稀稀疏疏的星辰挂在天穹上,皓月被藏进了薄薄的云层中,让原本落在山川原野上的皎洁月光变成了朦胧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