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护军能选拔的中军武官,最高是千人督,也就是牙门将。
对诸如两千石的校尉等中级武官,并没有资格臧否,而只有参与举荐的权力。
然而,自群雄逐鹿以来,各地军阀私授各种杂号将军、校尉与别部司马等号多如牛毛,令军衔品秩变得很混乱。
哪怕魏国一统北方后,两千石的校尉督领兵不过数百、而千石的别部司马竟督兵数千的事情犹是常态;空有牙门将、军曲候(五百人督)之职而无兵可领的事,那就更是寻常了。
恩荫冗官,不仅在朝廷各司,还渗入了洛阳中军之内。
这就给夏侯惠的考察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考察各部将佐的时间本来就不充足,他还要分出时间与精力来兼顾这些虚衔冗官,以免有明珠蒙尘之事。
毕竟,依着军中惯例,每每有将佐升迁罢黜时,便是以副职代之或转冗官实之。
也就是说,这些虚衔冗官只是因为军中一时没有空缺,故而朝廷让他们先领衔等侯补缺罢了,并非意味着他们都是尸位素餐的纨绔子弟、无能二代或三代。
不过,好在夏侯惠有了帮手。
就在入阙面君的第二日,他刚赶去军营入宿实地考察的时候,一伍武卫随后自来,声称是天子曹叡遣他们过来护夏侯惠周全、以壮声势的。
听完这个理由,夏侯惠一时哑然。
虽然以洛阳中军五六万之众,不可能都驻扎在洛阳城周边,但驻地也都在京畿之内啊!
他都准备夜宿在军营内了,能有什么危险呢?
若他有危险,那这曹魏社稷早就狼烟四起、叛乱如云了!
再者,他职为中护军,入军营考察是理所当然之事,哪个将佐胆敢不恭顺呢?需要武卫壮什么声势呢?
该不会是天子曹叡担心我排除异己、故而遣过来监视我的吧?
对我的不信任,都如此毫不掩饰了吗?
看到这几个雄壮的武卫时,夏侯惠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或许,是感受到了夏侯惠的抵触,亦或者是早早就被叮嘱过的关系,那名伍长在说明来意后还特地解释了一句。
“禀夏侯护军,此番陛下共遣一什武卫出宫。一伍随在护军左右,另外一伍则在外,每日入夜前将消息传递予我、转给护军过目。”
还有一伍?
在外传递消息?
夏侯惠迟疑片刻,待对上那名伍长的视线,这才恍然大悟。
在外的那一伍并非武卫,而是曹叡昨日所说的、风闻各将佐有无不法事的校事啊!
至于为何还要遣武卫过来.
掩人耳目罢了。
不管怎么说,现今的校事府已然隐入暗处了,还是要低调行事的。
“如此,就劳烦壮士近月时日了。”
对于不是监视、而是过来帮忙的武卫,夏侯惠的态度也变得很热情,“嗯,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职责所在,不敢当护军劳烦之言。嗯,护军称呼在下史二就好。”
史二
连名字都不愿意说吗?
闻言,夏侯惠挑眉。
而自称史二的伍长,见状不由苦笑一声,继续解释道,“在下草莽出身,无有表字,自幼家中大人便以序论名。”
喔~
明白了。
他的名应该叫作史仲。
但如今天子的表字是元仲,身为天子专属护卫的他,不管别人称呼他还是他自称时,都只能是史二了。
哈,挺委屈的。
当个差还要先更名才行。
对此,夏侯惠含笑点头,心照不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亲近与理解。
有了校事府的暗中帮衬,考察之事就顺畅多了。
每个千人督的军营,夏侯惠都带上一二日。
白昼时,令牙门将与军曲候督兵演武,观其军容,如阵列是否森严、变阵时各曲各屯配合是否顺畅、兵卒神态精神是否昂然等。
随后一一随笔记下来。
若是见军容不整、士卒委靡的,观演武罢了他便转去另一军营。
都能确定此营的将佐不称职了,自然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考察其他细节。
但要是遇上军容严整、有若精锐之师的,他还会寻来将佐问话。如骤然遇敌时当如何部署、奉命奔袭时如何行军、被偷营夜袭时当如何抵御等等临阵问题。
他这不是在刁难。
而是想知道这些将佐的上限、是否有独领一部的能力,然后以此来决定将这些称职的人放在什么位置上最合适。
夜宿军营时,要做的就简单得多。
他只需要在入夜后,看士卒有无喧哗的迹象,值夜的将士是否警惕便够了。
至于校事陆续转来的情报.令他头痛不已。
属实太乱了!
也不知道天子曹叡是如何嘱咐这些校事的,抑或者是这些校事习惯了以往做事风格,并没有搞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夏侯惠只是想知道,这些将佐有无欺压兵卒之举、是否骄横枉法而已。
但校事送来的情报之中,竟是连这些将佐是否好色、纳了几个小妾这种事都记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