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庙堂之高,惯常不说人话。
就如今明明是在论及夏侯惠之事,但刘放却是倏然来了一句“夏侯衡作贩马营生了”一样,让人云里雾里的。
但与他共事了半辈子的孙资,肯定是能听懂的——
其实刘放已经提出如何拉拢夏侯惠的筹码了,并以此来询问他意下如何。
嗯,这种老狐狸的话语,得层层扒开才行
夏侯衡作贩马营生,自然是要通过夏侯惠的门路,依托并州雁门关外田豫的通融才能商路畅通,再加上前些时日夏侯和还拿着夏侯惠家中出产的纸张四处炫耀、卖力张势.
就能让人联想到夏侯惠生计困顿、汲汲求财了。
是啊,夏侯衡家底不丰、出来独立门户的夏侯惠更穷。
因为在诸夏侯曹等故旧之中,除去早亡的曹纯不算,夏侯渊就是生前混得最惨的、死后遗馈给子孙家产最薄的!
给出的理由,是觉得曹爽与秦朗、夏侯献朋党,并不能压制夏侯惠。
在应下了何晏的提议后,他还如此作言,“以心计论,丁彦靖远胜你我。平叔,若不我等再劝说昭伯一番,看事情能否有转机,将彦靖召回来?”
“如此最好。”
知恩图报不一定,但绝不是忘恩负义的。
而现今陈矫将次子寻过来,则是想问问他知道多少关乎夏侯惠的事。
就是有些目的不纯罢了。
且依着朝廷录功制度,单凭他射杀吴征北将军孙韶这项功劳,进爵增户也是必然的啊~
最重要的一点,是刘放孙资二人在北邙山庄园时,就看穿夏侯献建言的小心思了。更能猜测得出来,天子曹叡其实是想将夏侯惠留在中军体系中的。
他这个次子颇有计谋,也很深谙事理。
因为夏侯惠如今督领三千士家新军的状况如何,正是他想复陈登旧日之计的关键——广陵郡一片白地,正是天子变革士家新政的大可为之地啊!
“阿父,儿虽昔日充作稚权婚事宾客,但事后并无交集。”
虽说,夏侯惠先前凭借战功已然被封为列侯、食户两百了。
身为谯沛元勋子弟,官职不愁升迁,但爵位与封邑需要军功来取。
今日北邙山庄园所见,就证明了这点——在天子曹叡心中,夏侯献与秦朗加起来都比不上夏侯惠重要。
他素来与夏侯玄亲厚,也因此与曹爽颇为亲近。
又不是为自己家的子侄谋划,犯不着他们赤膊上阵。
如此,还不如先与他们二人虚与委蛇,暗中招揽英俊厚恩以待、推食食之,以备自图日后呢!
而孰是英才俊才嘛~
舍他何晏,孰人敢为先!
那是自然!
这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曹叡开始对秦朗与夏侯献有了不满的体现嘛~
曹爽继续与他们朋党,说不定好处没有得到,反而会被牵连了!
如此,他们当然不会建议升迁夏侯惠官职、转任地方而恶了天子。
源于早年积累的信任,夏侯玄并没有识破何晏的小心思。
哪怕就如现今这般,挂职中军而职责在淮南也行!
对比刘放孙资与何晏等人的蝇营狗苟,同样从北邙山宴席归来的侍中陈矫,则是泰然得多。
若将丁谧劝归来了,曹爽还会对我推食食之吗?
而夏侯渊呢?
博昌亭侯、食八百户!
生前是诸多故旧中垫底的亭侯,死后是白地将军。
曹爽与丁谧决裂的缘由,在京师洛阳不能说是家喻户晓,但也算是路人皆知了。
就是赞罢了,刘放还沉下了脸,有些担忧的说道,“孙公,我与夏侯稚权几无交集,亦不知其人品性,不知彼有无晋惠公夷吾之鄙否?”
赖以秦国扶持登上国君之位,却没有践行画地承诺;且靠着秦国救济的粮秣度过国内饥荒,但在秦国饥荒的时候,非但没有给粮图报,竟还出兵攻打.
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录青史遗臭千载!
刘放有这种担心也是必然的。
晋惠公夷吾,算是背信弃义的典型了。
彼二人耍小心机时,已然被素来聪颖的曹叡看穿了。
但可以传承给子孙的爵位与食户,谁会嫌少呢?
且夏侯渊儿子挺多的,日常开销也大。
夏侯惇二千五百户、曹仁三千五百户,曹洪二千一百户、曹休二千五百户、曹真二千九百户、夏侯尚一千九百户其中,曹洪被曹丕寻隙下狱论罪时夺爵废封、家产全部被抄没,但天子曹叡继位后被授职复爵,仍有一千户!
所以,刘放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时候闲暇人谈及了此事,都不乏有为夏侯渊的惨淡下场欷歔不已者。
夏侯玄拊掌而赞,冁然而笑,“有平叔此言,何愁事不济邪!”
所以,他觉得何晏的思虑颇为可取。
只是想拉拢夏侯惠而已。
满宠、翟丹以及三部士家新军的兵将各有封赏,吴降人王黎刘禹也被赐爵画地安置。
姑且一试罢,反正无伤根本。
一饭斗食、肉十斤,而顷之三遗矢何愁事不济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