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是魏青龙元年,也吴嘉禾二年。
有一颗航海之心的孙权,虽然想在魏国后方寻找盟友牵制魏国兵力的计划因为辽东公孙渊的背叛而破产了,但也迎来了高句丽王位宫贡貂皮千条、鹖鸡皮十具奉表称臣。
面对以丧兵近万、耗费资财无数作为代价换回来的这片遮羞布,也让孙权幡然领悟,再度将目光落回了淮南合肥之上。
尤其是前有孙布诈降失败被杀、后复皖城谷地被席卷一空,让江东朝野皆有了怨怼。
明明,前番石亭之战都重创魏国了,孙权怎么在称帝且迁都建业后,非但没有挟大胜的士卒之锐继续出击、力争将淮水以南等地夺下来,反而不务正业的遣水师四处航海呢?
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不说,还让魏国抓住机会搞偷袭了!
朝野的这种质疑声让孙权颇为不快。
但也反驳不得。
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啊~
故而,在得悉魏国洛阳中军北去雁门关外伐鲜卑、今岁不可能再驰援淮南后,他招众重臣群策计议,终于赶在暮冬十二月时,浩浩荡荡的横渡了大江。
战略与战术上,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乃是依托江东水师走濡须水进入巢湖后,兵分两路。
一路以全琮督领五万上岸步行西去,进攻魏庐江郡的治所六安县;另一路则是自督领之,以水师逆着南淝水北上,进攻合肥城。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江东来犯的兵力超过了十万。
因为自从石亭之战后,原本有近两万士卒的全琮,还被遣去讨丹阳、吴郡与会稽郡三地之间的叛乱。
依着江东平叛将虏获尽没入兵家(类似魏国士家),以壮者为兵、羸者屯田的惯例,让他本部增至三万余人。再加上他尚了公主后,复增督领数部兵马,故而督领五万将士的全琮只是策应的偏师。
进攻主力,仍是督兵近七万的孙权。
所以说,有收编山越与画郡县养兵制度的江东孙吴,战争底蕴真不是一般的深厚。纵使前汉孝武帝复生都不得不感慨,他在孙权面前不敢担“穷兵黩武”这四个字。
当然了,对于夏侯惠而言,江东来犯的兵力是多多益善。
带着对战功的期盼、对“孙十万虽迟但到”的感恩,他奉令赶去征东将军官署议事的步伐很是迅速。
只是军议的结果,让他有些失落。
魏国在淮南战场常备戍守的将士约莫有五万,分兵去庐江六安、安丰郡以及合肥城驻守后,寿春城可前去支援合肥的兵力,也不过两万步骑而已。
毕竟此番满宠并没有上表庙堂,将兖州与豫州的郡兵调来作战。
但就是如此兵力悬殊之下,满宠还是决意不用隶属夏侯惠的、尚未归入淮南守备的三千士家新军参战。
“此番贼吴虽声势浩大,然必无死战之心也!我军守备无忧,无庸让将士徒劳顿。”
他是这样一言而决的。
让李长史笑了笑,没有以士家新军干系到天子曹叡威信为由争辩。
而夏侯惠虽然心中失落,但也对满宠之言深以为然。
倒不是他们皆是狂妄自大之人,对敌我悬殊视而不见,而是有所依仗——岁初开始修筑的合肥新城,在入冬前就已然完善了!
连护城河都挖好引水注入了!
之所以修筑得如此迅速,缘由有二。
一来,是满宠将合肥旧城给拆了,许多材料都可以直接复利用,省却了伐木取材与开山取石的费时费力。
另一,则是要感谢孙权的配合。
若非孙权将心思投去了大海、夏秋之时不兴兵来犯,工期自然也不会那么快。
合肥新城位于东淝水与南淝水的分水岭(将军岭南侧),是为南淝水的源头处,规模比先前的小,但却是城墙更高更厚的纯粹兵城。
当然了,若是拆旧造新只是为了加厚升高城墙,魏国庙堂也不会同意满宠的建议。
新旧城池的更替,对魏国的裨益体现在战略意义上。
旧合肥城池坐落在南淝水中端,江东若是兴兵来犯,可直接逆着河道北上至城池下,不管进攻还是撤退都很是从容。
但面对新城就不行了。
南淝水上游水流不丰河道不宽,江东精锐水师根本无法行舟至城下。
若是他们想攻城,还需弃舟船陆行三十里才行。
不仅大大增加了江东转运攻城器械与辎重的难度,更添增了城池的守备力——再愚钝的将率,都能在江东陆行数十里的时间里约束将士,好整以暇备战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
此番引兵来犯的孙权,仍是依着舟船逆着南淝水北上,根本没有做好陆行的准备,故而当映入眼眸中的不是熟悉的合肥城而是一片废墟后,江东君臣皆举目茫然、一时无所适从。
竟是计议整整二十日,君臣仍没有群策出个章法来,更不敢下船上岸。
可谓深谙临戎不武的作风。
也让夏侯惠不由感慨赞叹,满宠那句“贼吴离水则怯”断言是多么的精辟!
嗯,他也随着满宠来到合肥了。
虽然他的本部士家新军仍留在寿春城外壁坞,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