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遭安静下来,王念忽然觉得有些冷清,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才几天时间,好像已经习惯了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
走到柜子边,扭开收音机,让屋里终于有了些其他声音后,王念才转身去把箩筐搬进屋里。
除去最上面十几个碗明显缺了口子,剩下的王念拿得小心翼翼。
她运气好,随意选的那箩筐里其实没多少明显破裂。
不过卡车司机不停在耳边提醒碰碎了要赔钱,拿着拿着王念干脆都放到了有破损那堆。
最后的结果是没人多看一眼,两元钱全卖,最后甚至还搭了把手帮忙好快点腾出空来。
用清水随便洗去泥巴,露出碗碟原本的样貌。
大部分是这个年代的款式,外边印着花朵样式,简单的就碗边三条蓝线。
其中几个罐子和碗第一遍洗干净,王念又去打了盆水仔细清洗。
“好东西呀!”
就算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是能看清罐子外壁的珐琅彩牡丹纹。
王念不专业,没法看出这究竟是真还是仿制,不过光是如此漂亮的花纹就已经值当了。
用毛巾擦干净水分,王念小心翼翼地把碗收到衣柜里。
“我的调料终于有地方放了。”
看着洗干净的一排小罐子,王念不由笑出声来。
想着大概率完好,没想到百分之九十都是好的,就剩最开始拿出去的几个是破碗。
大的装猪油,小的装豆油……每个器具王念都已经想好了用处。
这一晚,她在填满小家的欢喜中渡过。
***
文西乡,长生坡车站。
裹满泥水的公共汽车停下,司机大声抱怨着鬼天气,骂骂咧咧打开了后车门。
人潮涌下。
最后走下来的施向明抬头看了眼天,有些担心地回头叮嘱两个孩子:“雨大,书文你拉着点妹妹。”
稚嫩的童声应着好,接着一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小男孩儿又转头朝后叮嘱妹妹。
刚落地一瞬,胶鞋立刻沾满湿滑的红泥。
“路滑,小心点。”
施向明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兄妹俩。
“向明!”
忽地,清丽爽朗的声音穿破雨幕,如天籁般炸开在施向明耳中。
那道声音在高兴时语调会不自觉上扬,想事时又变得低沉缓慢,在夜里婉转挠人,数不尽的音节都能让施向明听得出神。
王念披着蓑衣,边跑边撑开雨伞。
“你怎么来了?”施向明反手挡住要下车的两个孩子:“我没说到家的时间啊!”
“我算的。”王念仰起头,那双好看的秀眉微微挑起,满脸狡黠:“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施向明夸奖得真诚,说着这才让开身体:“这是书文,后面那个的是小宛。”
施书文睫毛生得又长又卷,衬着双漆黑的双眸,和施向明一样的薄唇,就是瘦得下颚骨都非常明显。
没有六岁孩子的天真无邪,倒是……充满着敌意。
眼神充满警戒,小手下意识护住了后面的施宛。
施宛被挡得严严实实,小心地从哥哥胳膊肘空隙观察王念,只能瞧见一双滴溜溜转着的眼珠子。
“要下车的快点!”
远处,司机的催促声响起,王念先把伞直接递给施书文:“你抱书文,我抱施宛。”
不容施向明拒绝,解开蓑衣带子,直接抱起施宛塞进了蓑衣里。
小姑娘很轻,轻得王念一只手就能抱起,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骨头的棱角。
转身接过施向明手里的一个包,高声催促:“快走,雨瞧着越下越大了。”
“好!”施向明默默点头,弯腰抱起僵硬成一快石头的施书文。
王念是第一次抱施宛,施向明何尝不是第一次。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很快便溅湿了施向明的裤脚。
他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到?”
“我前几天就来打听过县城车到这的时间,昨天来了两趟,今天还是第一趟。”王念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施向明喉头微动,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好半天,他叹了口气笑道:“我们回家吧!”
一家四口……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