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而剧烈的恨意让她心脏猛跳不止。
她要救下罗丽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叩叩,叩叩。
因为停止售卖,大开的窗口被整块木板挡住了,今天的杂货铺不接待顾客。
劳拉疲倦地睁开眼睛,她好像听到有人在敲窗,只能沙哑地回答道:“今天不开门!”
敲击声停了片刻,又响起来,劳拉烦躁地站起来,将挡住窗口的木板抬起一条缝,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你不想救罗丽丝吗?让我进来。”
是那个炼金术士!
劳拉缓慢地眨眼,摸不清对方为什么提出这样冒险的举动,她咽了口唾沫,将门打开了。
卡桑德拉没有来过杂货铺,之前顶多是从窗边路过。她从旁侧的小门绕进来,正对上劳拉满含倦意的脸。
这次见面,劳拉没有受伤,但她脸色灰败,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败仗,看到熟人也并不激动,情绪低迷到极致。
“卡森先生,罗丽丝没有杀人。”
“我知道。”卡桑德拉坐在劳拉让出的椅子上,她将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再刻意压低声音,假扮男性,“你不用管喊我卡森,其实我的名字是卡桑德拉,我也是女人。”
她的声音清脆泠泠,像溪水敲击石头:“罗丽丝是被酒馆老板诬陷,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劳拉张口结舌,脸色更加黯淡,眼睛却异常的亮,就像看到猎物的佣兵,只不过她眼中的并非欣喜雀跃,而是纯粹的仇恨。
卡桑德拉在心中叹息,却没有打算劝慰她,甚至打算为这样的仇恨添一把火:“你曾经表现过对丈夫和罗丽丝的重视,又常常去酒馆付清债务,罗丽丝找我给你制作避免被殴打的药剂,彻底挡住了酒馆固定的财路。”
“他想要我的钱,可能还想要我的店铺。”劳拉苦笑起来,她撑着头,微微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在麦克向我求婚之前,酒馆的老板威廉就向我求过婚,想要增加自己名下的财富。我的父亲拒绝了他,威廉是个非常记仇的家伙,或许就是想要这家店。”
卡桑德拉不得不提醒她:“他当众宣布罗丽丝会被关押一晚,或许就是在等你去拿钱交易。如果你没有钱,他就能够以店铺作为抵押,说服你拿这个交换罗丽丝。”
劳拉的嘴唇翕动着,好一会儿才回答:“杂货铺现在属于我丈夫的财产,麦克不会同意的!”
卡桑德拉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透出怜悯:“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的丈夫明明该去酒馆兜售香料,为什么总是喝得醉醺醺,还欠下一大笔钱?这些钱与喝酒的数量真的对得上吗?”
况且……那个烂醉如泥的丈夫总是殴打你,辱骂你,逼着你拿出钱为他结清账单,难道这还是你爱着的那个丈夫吗?
她没有将最后的想法说出来,为劳拉保留了一点体面。
女店主再一次闭眼,她胡乱地揪揉自己的头发,表情像在痛苦,又像马上就要哭出来:“……我不能离开他,我也想过带玛莎走,但他嘲笑我,他说我和店铺都是他的财产,我如果敢离开,他就直接杀了我……”
卡桑德拉愣住了,她很难想象一个靠妻子吃饭的丈夫居然能如此卑劣,急忙追问:“难道丈夫杀死妻子不算犯罪吗?”
泪水蒙住劳拉的眼睛,她只是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将脸旁埋进手臂间:“妻子是丈夫的财产,这是王国的律法……我不能让罗丽丝犯罪,因为他杀死我不算犯罪,我走不了……”
卡桑德拉恍惚片刻,想到继母为自己定下的那个老主教,据传他有虐妻的爱好,那么前一任妻子去了哪里?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为什么没有法律保护她?
“那么如果你先杀死他呢?你是不是就重新变回了单身的公民?”
劳拉猛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卡桑德拉,她的五官相当秀丽,其实伪装成少年并不容易。可是她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像冰块一样冷淡锐利,显得气质凛然不可侵犯。
杂货铺的女店主沉默了好久,才磕磕巴巴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犯罪。”
“人总是会死的。”炼金术士不以为意,“他喝了太多的酒,也有很大可能是猝死,酒也不是你卖给他的。”
劳拉掐住自己的掌心,她感到头晕目眩,脑子里一会儿是见不着父亲的小女儿玛莎,一会儿是杂货铺空荡荡的储蓄罐。
“我,我……我需要想想。”她抹了一把脸,神经质地掸着衣服,将胸口那朵玫瑰掸到了地上,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卡桑德拉对她的反应表示充分的理解,她自然地开启下一个话题:“关于救下罗丽丝,我有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