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李无相在她背后轻轻拍拍:“你说我是神仙嘛,邪祟算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曾剑秋——他现在成了个枯瘦的高个儿,手里拄着一杆枪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就真是用来拄的。他脸上稍有点释然的微笑,但李无相觉得那种微笑底下还有些警惕,好像在琢磨现在这具皮囊里的究竟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李无相就也朝他笑了一下:“你在那边搞了什么?赵傀的香火愿力忽然断了。”
曾剑秋抬手指了下薛宝瓶:“这姑娘藏了件宝贝。”
李无相低下头,薛宝瓶退开了,但脸上就只有神采风扬的欣喜,全无羞涩,把两段残砖擎在他面前:“赵、赵、赵奇不不不不……”
“慢慢说,不急。”
薛宝瓶深吸一口气:“赵奇,不是,给了我,一张符吗,我之前用了那个符,结果一下子到了这里面,之前关着你的砖里面!我又听见曾剑秋说你在跟赵傀打架,我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发现我握着符拉着人别人就也能进去,我想把人一个个拉回来的,他说要把人聚在一起一下子弄进去才好,我们就——”
李无相听明白了。在自己与赵傀拼命的时候,他们也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帮忙。他们把镇上的人统统装进了那块头里,因此之前赵傀的香火愿力才会骤然断了。曾剑秋这法子的确很好,否则赵傀要是渐渐感觉到不对劲,或许就不会掉以轻心了……真不知道他们有多费劲才能集齐镇上的人,也多亏自己之前跟他纠缠得久。
他就仔细看了看这两截残砖——本以为这砖从前是凡物,是被赵傀以非凡手段炼就的,这么看的话,这东西似乎本身就是个宝贝。
薛宝瓶把砖递给他,李无相摇摇头:“你真了不起,算是又救了我一命——那就你收着。”
然后他走出门外,来到院中。门口的人瞧见他,一下子寂然无声。他看清楚了陈辛——看着已六十来岁了,老相许多。
但改变的不仅是相貌。前几次见他的时候,他表现得和蔼可亲,但能瞧得出身上全都是一种活泛的精气神,是一种胸有成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后表现出来的随和。这会儿他仍以镇主的身份叫众人都收声,可李无相瞧得出他的气势已不是很足了,这叫他想起了从前的一位上司——知道自己因犯错即将被剥夺一切,在最后那么几天里就是这个样子,仿佛一头衰老病恹的狼。
他就在院子里站下了,把眼神从陈辛的眼睛上移开:“刚才镇上是闹了邪祟,是妖人引来的邪祟,这个妖人就是赵奇。赵奇这个人……”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干瘪的、裹着土灰的尸体,现在已像是一条瘪掉的袋子了:“在别处也做过恶,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他刚来金水的时候就想做今天要做的事了,但你们的镇主把他拖住了,一直拖到这位——曾大侠也一路追踪过来,我们这才能把他给降伏了。不要拜我了,也该谢谢你们镇主。”
陈辛愕然,微微张开嘴、睁大了眼睛,李无相只对他笑了一下,他就被人群给淹没了。
他就又轻轻按了一下薛宝瓶的肩膀:“收好那东西和符,往后谁要看也别给。”
再对曾剑秋偏了下头:“走,我们说点事。”
两人从后门走出去,曾剑秋拄着枪杆,离他三步远。李无相也没说什么,一直带他走到昨晚赵奇要他杀陈三咬的竹林里才站下。
他回过身,看见曾剑秋脸色肃然,左手拄枪,右手垂下,叫袖子笼着手。
他皱皱眉:“你不是要拿剑射我吧?”
曾剑秋摇摇头:“你身上有金缠子,我这剑该拿你没办法。我是在想你打算怎么样。”
李无相抬起左手,慢慢走近他:“给我搭搭脉,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曾剑秋一愣,李无相已经把手递到他面前:“你觉得我是邪祟?算是吧,但不是我乐意的,我从前也是人。这事儿要从那块砖说起——薛宝瓶对你说了没有?”
曾剑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将手指搭在他腕上,笑了:“没有。你那小姑娘嘴巴严得很。”
“那你就听我说吧。”李无相开口,隐去外邪,将与赵魁的前尘往事都讲了,“你们把他的香火愿力断了之后,他冲进我身体里了,要跟我抢金缠子。但我从前自己也有一门功法,专门辟邪,也只能辟邪,我把他赶出去了。最后的情景大概是黑烟从我身体里喷了出去,我感觉不到他了。我自己内视了很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我担心——我听过类似的故事,一个人设计弄死了他师父,结果他师父还没死,藏在他身体里,也是说自己成仙了,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能看出来吗?”
听他讲这些事时,曾剑秋的脸色已变得极为严肃。等李无相讲完了,他还将手指在腕上用力压了压、闭上眼睛感觉许久,才皱眉想了一会儿:“我倒是感觉不出。不过你这么说的话……这事儿比我想的还难办。”
“怎么说?”
“叫我想想……”曾剑秋拄着枪,慢慢坐到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问你到底是谁了,但听你说的这些话,你不是很懂修行对吧?”
李无相点点头:“除了一点天下势力格局,我一窍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