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长轩上了岸,领着麾下直奔县衙。
县衙就在府衙后门,史星野闻讯立刻跑回了衙门,项国声等人躲在后衙偷听。
听到宿长轩的陈述,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殿下开恩,开恩啦~”项国声连声说道。
“府台,还得彻底取缔鱼行才算完结,不,要打击所有欺行霸市的行为,并且严惩勾结恶霸的衙役白丁。”
孔承泽的举一反三获得了一致赞同。
甭管什么利益牵连了,先把太子给的将功赎罪的机会接住,不然就跟宁国府一样的下场。
于是,项国声写了小纸条,让史星野派人捉拿鱼行高层。
太子得了回报,不置可否。
不是想放苏州官吏一马,实在是无人可替了,而且前线大战正酣,要尽量维持稳定,但如果他们办不好打击欺行霸市的专项行动,太子也不会介意把他们给办了。
毕竟,严十七是真的在寒冬里下水摸鱼的,不止是苏州,旁边的常州、湖州等地都有水师悍卒下水捉鱼后去钓恶霸。
不止是为了师出有名,也是告诉官府,这件事的背后站着太子。
但对太子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后续坐等奏报,还是回南京去关心一下战事。
本来不需要的,奈何皇帝太不稳健了,一个不留神就跑不了人影,若是有紧急军情,还真得太子亲自处置。
疾驰出城,经过虎丘山前山塘河大堤时,太子忽然提了下缰绳。
坐骑缓缓停下。
“上去看看。”朱慈烺说道。
太子有令,左右自然随从。
上了大堤,太子左右观望片刻,策马到了一座庙前。
大名鼎鼎的《五人墓碑记》。
身旁的徐枋轻声诵读一遍后,感叹道:“张溥品德拙劣,文采却无可置疑,而这五人亦为义士。”
朱慈烺问道:“此五人确实义气,然而皆为市井之徒,为何不见士林之辈名列其中?”
徐枋当场就呆了。
是啊,当年阉党捕捉周顺昌闹的那么大,数万人群情激奋,最终抵罪的只是五个无名小卒,没有一个读书人。
说明什么?
太子伸手,道:“笔墨。”
徐枋立刻递过笔,并把墨砚捧了过去。
太子提笔走到石碑前,写到:“风波亭里追武穆,岳家军中兵皆谙。崖山海前念秀夫,浮尸十万水海浪掩。贵阳十月颂史李,百姓十万仅余千。英雄辈出领时事,匹夫齐心可变天。”
顿笔想了想,太子补了个题跋“历史由人民创造”。
其实想写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然而朝中用的都是读书人,不好一杆子全部打翻。
“殿下此诗立意深远,然而当今之世,恐怕少有人懂。”徐枋说道。
朱慈烺说道:“后世也少有人懂,或者说人民并不会太过在意,但总是要做的,因为这天下,终究是百姓的天下。”
徐枋想了想,道:“殿下若是将此诗留下,恐怕被图谋不轨者曲解。”
“无妨。”朱慈烺笑道:“百姓造反,必然是朱氏失察或者无能,若是不能改过自新,灭亡无怨。”
历史由人民创造,平日里谁都不会当回事,毕竟要操心柴米油盐,但真到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时候,这句话就可以成为一个口号。
徐枋担心有人以此做文章,太子却并不在意。
造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朱慈烺扔回笔,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身,道:“传诏苏州府,把张溥罪行刻录在旁,免得百八十年后有人替他喊冤。”
张溥正在城头晒太阳。
骷髅头都快包浆了,依旧没人敢说把他放下来。
开棺戮尸,悬首示众。
太子出了庙门,魏六一低声说道:“把太子所有的话记下来,令苏州府刻于碑上。”
不是他假公济私,实在是太子那句“为何不见士林之辈名列其中”太对胃口,必须得记下来。
等以后见到了陆周,非得用这话问他,免得那厮在读书的邪路上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