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了禁卫,看向流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没有家当?”
拿着木刺的流民回道:“有半截破瓮,想着拿不拿都一样,就没拿。”
皇帝瞥了眼高个子流民,忽然发现他没有喉结,恍然发觉出来的流民里没有女性。
“她是你姐姐?”朱由检问道。
“是我妹妹。”木刺流民回道。
朱由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为何流落在此?”
虽然没有放下木刺,但可能是感受到了皇帝的善意,流民回道:“我叫陈二,十五岁,我爹被抓进牢里死了,我娘被卖了。”
“怎么活下来的?”朱由检问道。
陈二回道:“有什么吃什么,草根是不缺的,饿不死人。”
回答颇为流利,显然是个小机灵鬼。
不机灵活不下来。
没有妇人出来,不是因为没有妇人进去,而是进去的妇人再也出不来了。
野滩涂很野,完全就是力强者活,妇人只能沦为玩物,玩废了就是食物。
“带常州知府及以下官吏来。”朱由检压着怒火说道。
一干人犯都关押在大营里,距离此处不远,不一刻,脸色憔悴却身体圆润的前常州知府郑辰熙为首的大小官吏被带了过来。
“陛下,臣冤枉……啊……”
一根箭矢洞穿肩膀,将郑辰熙的狡辩憋了回去。
“就这三两里范围,走出流民近百,滆湖四周二百里,又有多少流民?”朱由检冷冷地问道。
郑辰熙忍着剧痛说道:“陛下,滆湖与多府相连,非臣一人之过啊。”
滆湖西南角在应天府里,真追究起来,瞿式耜方以智难辞其咎。
“来人,传诏各处施粥施衣,并统计各府出来的流民。”朱由检下完命令,又看向郑辰熙,道:“扒了这些蠹虫衣裳,分给百姓。”
亲卫们不啰嗦,立刻去扒衣裳。
犯官们不敢反抗,顷刻间被扒的光溜溜的。
“让他们在这里跪着,不死不休。”朱由检感觉还是不解气。
“陛下,臣等即便犯罪,可杀不可辱。”常州主簿唐楷叫道。
朱由检冷笑着说道:“朕许你进滩涂求生,但凡熬过三天,赐你个痛快。”
唐楷立刻问道:“陛下所言可是属实?”
“君无戏言。”朱由检回道。
不是跪死就是凌迟,还不如进去搏一个斩立决,况且滩涂很大,假如躲过去了呢?
唐楷下定决心,起身走到了滩涂边。
若有若无的臭味让人作呕,唐楷立刻就止住了脚步。
这是人能待的地方?
踌躇半晌,唐楷一咬牙,走了进去。
脚底滑滑腻腻的,臭味越发明显,但是来都来了……继续往前走了十余步,唐楷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具尸体,更准确地说是骨头架子半掩在淤泥里,臂腿骨已经不见,不知道被拖走了还是被埋进了淤泥里,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眶盯着唐楷,似乎再问为什么。
唐楷心跳如雷。
就在他克制着惊慌要换个方向时,一条蛇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啊~”
尖叫中,唐楷拔足狂奔,身上被草叶划出的伤痕滋滋冒血,火辣辣的疼,却全然不觉得,当他跑不动停下来时,已经分不清方向。
当即傻眼。
“这么肥,吃起来一定很香。”
“不知道哪来的傻鸟,赤条条的闯进来,不就是给老爷们送肉来的嘛。”
“大哥,动手吧,别被人抢了。”
“好,临死前饱餐一顿,总好过做个饿死鬼。”
就在唐楷惊惧时,二十余个眼泛红光的贼人走了出来。
人人都有衣裳,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刀子,虽然锈迹斑斑的,却更有威慑力。
大部分流民手无寸铁,他们的刀子就是神兵利器。
“各……各位好汉……我是常州主簿,奉旨招抚流民……”唐楷战战兢兢地说道。
“官老爷?哇哈哈哈~”领头的贼人仰天大笑一阵,道:“这辈子能吃个当官的,值了。”
“值了。”诸贼人狞笑着逼近。
唐楷想跑,却陷在淤泥里,急切间拔不出脚来。
“抓活的,生火,烤着吃。”贼首叫道。
诸贼一拥而上,把唐楷抓住绑了起来,拖着就走。
官兵正在为找不到贼人而恼火,见有烟火窜出,岂能不去?
等陆周带着军兵深一脚浅一脚到了冒烟得地方,只见唐楷被割的七零八落,而贼人各个满嘴是血。
大概是吃的太开心,待他们发现官兵抵达时,已经被团团包围。
“去,叫龚大家来,把这副场景画下来,让贪官污吏们好好看看。”陆周淡漠地说道。
龚大家名贤,画家,在太子指导下该写实画,尤其传神,因此跟随皇帝左右记录日常。
此时用来记录这副地狱恶鬼进食的画面,正好发挥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