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蜿蜒坑洼的路面上欢快的跳着，无忌看着车窗外倒退的山庄、田野、耸翠的山峦，就像看到了那些走过的时光，走过的路，渐行渐远却又逐渐清晰起来。

归家的路程好像缩短了一般。在汽车发出泄了气的声音后，无忌的膝盖在惯性下抵碰到前排的座椅，车门吱呀一声，石盘村到了。

下车的那一瞬，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忌狠狠的吸了两口。

爸爸乐呵呵站在锅炉旁的石板上看着无忌，妈妈则是早早的在路边等着自己的儿子归来，当看见无忌从车上走下来，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儿子回来了，个头长高了，顿了一会儿，不过瘦了，回家了得多吃点补补。小灰则跑过妈妈身旁，朝着无忌“汪——汪——汪”上下左右欢快的蹦着跳着，无忌放下行李半蜷着身体张开双臂，小灰立即扑到无忌怀中亲昵的蹭着，哈哈，熟悉的配方，全是家的味道。

走到锅炉房，无忌叫了一声：“爸，您辛苦了”。老爸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沉下身去拉开灶门熟练地用洋铲往里添着煤炭。

进到屋里，无忌赶紧打开拉链，把面包拿了出来，然后又从行李袋的夹层里面拿出一把红木梳子，“妈，这是给你的，你的那把梳子用了好多年，早该换了。然后又从里间拿出一小捆手套，这个给爸，冬天戴着这个可以保护手”。

“我儿子真的长大了，谁说的养儿不防老！”

“妈，我先去看外婆去了。”说着提着糕点一溜烟地跑了。小灰也跟在无忌双脚扬起的尘土里……

距离外婆家不远，8分钟脚程。小时候总感觉要走好远好远，现在感觉外婆就在身边。

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无忌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露天坝子里的外婆，走近后无忌声音稍微加大了一点儿，“外婆，无忌回来了”。

外婆缓缓地转过身来，吃力的抬了抬头，混浊的眼睛望向无忌的方向，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是我的无忌孙儿回来了？”

“外婆，是我，我是无忌”。看着外婆满脸弯弯曲曲如枯叶般脉络的皱纹，无忌握着外婆那布满老年斑的双手心疼的说道。

“外婆老了，一直盼着你回来，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多看你一眼就想想多看一眼，可惜外婆老了，不中用了，现在眼睛也不好使，看东西也是乌乌涂涂的，看不清楚无忌的样子了，记性又差…”外婆说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外婆不老，能长命百岁哩，无忌从小就是外婆在照顾，等以后有能力了，接外婆一起生活”。无忌安慰着外婆说道，不过此时无忌的眼里透露着坚定。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外婆老了，哪儿也不想去。走，无忌，外婆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腊肉”。说着外婆想要起身，试了一次又坐了回去，无忌见状，赶紧搀扶着外婆。

“外婆，无忌还不饿，爸妈已经把饭煮好了，无忌几个月没见到您了，回家就直接来您这儿了，外婆，无忌给您买了糕点，您尝尝”。

在外面读书，无忌有时候吃不好，最想念的就是外婆做的腊肉，那是外婆的味道，想念的味道。只是时光一点儿也不眷顾外婆，她苍老了太多…

把外婆送到里屋，向舅妈道了声好。无忌自顾自的跑去厨房想喝石缸里的水，这股水甘甜清冽，是从后山直接架过来的，夏天舀一瓢，那比城里的冰水更有味儿。可是因为管理比较困难，已经好久没有水流过来了。

无忌二话没说，拿着扁担和挑桶出门担水去了，出门右拐直走5分钟，过一座低矮的石桥，然后沿着石梯一直下到底，踩着河沟里没有没入的石块，再沿着河坎往右走50米就到了。

无忌坐在井沿边，看着这条没有变样的小河沟，只是好像缺少了某种味道，记忆里：每每夏天到来，河沟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有浆洗衣服的婶婶和姐姐们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聊着小孩们听不懂的话，时而传出阵阵笑声；也有小伙伴们打水仗胜利时的尖叫声；混着大哥哥们捉到螃蟹和双手捧到鱼儿的激动叫喊声…这一切和现在的清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多的是石阶上的草色。

石盘村没有适合种植的经济作物，也没有丰富的矿产可以开发，村里的劳动力都去很远很远的城市务工了，大人们或多或少带走了孩子，留下的只是孤寡老人、留守儿童和不能离开的长辈们看护着这方净土。这就是石盘村的现状，也是目前大多村庄存在的普遍现象，如何改变？还需一代又一代的石盘少年不断努力……

田申无忌一口气来回几趟总算盛满了水缸，而后马不停蹄的又拿着扁担和水桶去了住在桥边的胡二爷和杨祖祖家，把他们家里的石缸也灌满水。

天色暗了下来，汗水打湿了衣服，无忌摸了摸麻木的肩膀会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