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看不到虞珵美的脸。
虞珵美撑住了他向后倒去的身体,贴在他耳畔,低声道:“八年前公子在我胸前刺了个字,如今我礼尚往来,还你一朵花。”
说着,将范作胸口的刀瞬间抽出,在范作惊讶、怨恨、以及恐怖的目光中,冷冷一瞥,注视着他缓缓栽倒,没了声息。
庆延帝听到声响,将脸转了过来的,带着帝王的余威,喝道:“是谁!”
“是我,陛下。”
虞珵美恭敬回道,握着手中的长刀,走得极其缓慢。
庆延帝见不到他眼底的寒光,松了一口气,身体倚着龙椅向下滑去,“好孩子,你救了朕。”
虞珵美心中暗笑,跪下身,佯装惋惜道:“想不到范首辅居心不轨,臣该早些来才是。”
“首辅应当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我杀了他儿子悲从中来罢了,”庆延帝听他脚步停下,抬起手在空中招了招,“别怕,你爹很快就会来,你在我这里躲一躲。”
虞珵美“嗯”了声,坐到了他身边,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就在将要落下之时,听庆延帝开口道:“我有件事,想要托付你。”
虞珵美动作一滞,忽然有些好奇,收回手中的刀,道:“陛下请说。”
庆延帝挣扎着爬起身,这时虞珵美才看清他身上的伤,腹部被人砍了深深一刀,眼睛瞎了,胳膊废了,死只是时间问题。
他在虞珵美的搀扶下坐回龙椅,轻声道:“朕要立遗诏,你,你来写。”
虞珵美刚想说我不识字,听庆延帝又道:“不会写也无妨,只写你会的字。”
庆延帝顿了顿,积攒了些力气,继续道:“朕死后,老大继位,切记,不要被人看到,把它亲手,交给殷绅,告诉他,无必要善待自己的兄弟。”
虞珵美听到最后一句,只觉得莫大讽刺,他将字写好,交给庆延帝,庆延帝摸索着上面的墨迹,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玉玺,深深印上后,以最后的内力将玉玺震碎,继而解释道:“朕,不是不信你,而是,这世上的恶人,实在太多了”
他又拉过了虞珵美的手,声音断断续续弱了下去:“朕,给老六,留了些,些东西,足够你们,过一辈子,朕,一直在逼老六,可朕,也知道,老六不是那块料,他太像朕的哥哥了,胆小、懦弱,成不了任何事。等事情结束,你就跟老六走,走得远远的,他对你有心,朕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虞珵美没有回答,只低声道:“杜将军就快来,陛下再等等。”
庆延帝点点头,向他挥了挥手,“朕累了,想要歇一歇了。”说着将手覆上了血淋淋的双眼。
虞珵美收起了遗诏,就在即将迈步之时,他忽然回过头,望着靠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的君王,问道:“陛下此生可曾有过后悔?”
庆延帝的嘴唇动了动,清地的吐出两个字,“从不。”
雁归城内哭喊声此起彼伏,空中是滚滚硝烟,地上是个横七竖八或被乱箭射死,或被一刀劈开的尸体。
虞珵美在巷子中抓住了一名逃跑的禁军士兵,追问他前线情况,那士兵显然从未经历过这等惨状,吓得涕泗横流,哭着求饶。
虞珵美眉头一皱,将刀架到他脖子上,“逃兵该斩,你以为岳统领回来后能放过你?”
士兵一听吓得尿了一裤子,抖着双腿道:“我,我听说杜将军已带兵赶来,只是,只是蛮子们守在城上放乱箭,他们进不来!”
虞珵美听罢将他一把丢开,翻身上马,向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途中有黑甲兵发现他,挥刀欲砍马蹄,被逐月一脚踹翻,虞珵美半边身体挂在马背上,手中的刀一刻不停的劈砍,在一片混乱中杀出条血路。
及至来到城门前,他将逐月藏在就近的林子中,借着滚滚黑烟的掩护独自摸上城楼。
数名身着僧服的和尚正在城楼上同涌上来的蛮子门厮杀,刀光血影中,他望见了一个手持白弓的金发身影。
城下的杜家父子也在这一刻注意到了那金色的影子,杜明庭将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挑,刺穿了一名迎上来的敌军喉咙,对身旁的杜云轩喜道:“爹!是珵美!”
杜云轩点头,望了眼高楼上的身影,笑道:“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咱们爷仨好好喝一杯!”
杜明庭心中一阵激奋,可就在他收枪的下一秒,耳畔传来“嗖”的一声疾响,飞驰而来的羽箭划破了他的脸颊,他不可置信的向身旁望去,刚刚还同他说话的杜云轩此刻脑门上正深深钉着一支白色的羽箭。
饶是如此,杜云轩的双目仍死死盯着城楼上那手举白弓的身影,他的手动了动,终是未将长枪掷出,视线消失的那刻,他的眼中是一片灿烂金色,以及一个久违的身影。
这一刻,战场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震碎。
城楼之上,托依汉的胸口也被一名僧人捅穿,手里的白弓跌在地上,她整个人向后仰去,然而迎接她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用尽所有力气抬起手,擦掉了那人的眼泪,“别哭,南人诡计多端,他们,比我们更会蛊惑人心,你千万,千万不要爱上他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