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鱼从浴房里回来的时候,午膳已经在长案上布好。
临渊并未动筷。
见推开槅扇进来,便对道:“方才宫人过来传话,公主不在,可要臣转述?”
李羡鱼拢着斗篷走过来,有好奇地问他:“是什么样的事?”
临渊答:“公主的皇兄为宁懿长公主与傅赐婚。时于玥京城内修建长公主府。”
“雪山封禅后,即可婚。”
李羡鱼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微愣了一瞬。
继而心情便雀跃起来。
“这是桩喜事。”
毕竟大玥已经很久没有过公主在玥京城里开府,与驸马婚这样的事了。
可谓是皇兄登基以来,第一件喜事。
这样想着,便将妆奁打开,从里头寻了阵,找出一对心镯来,细致地包好放进锦盒里,对临渊弯眸道:“临渊,打算去凤仪殿一趟。”
临渊应声,从午膳从拿出一块用荷叶包着的糯米糕给。
“臣随公主去。”
李羡鱼轻应了声。
伸手接过糯米糕,想了想,又掰了一半给临渊,对他轻轻道:“那你在殿外等一会便好。”
*
凤仪殿内,红帐深垂,沉水香于帐内云雾般缭绕。
宁懿依旧是斜倚在榻上,涂着蔻丹的手指捻着支金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弄着炉内的香药。
而身畔,搁着那张赐婚的圣旨。
更远处,则是傅随舟的长案。
着素白鹤氅的男子正于长案后撰写着大玥新的律条。
宁懿以手支颐睨着他,见他神色疏淡,如往常那般目不斜视。
似是觉得可,遂轻嗤了声,信手执起那张赐婚的圣旨,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
踏着地上厚密的软毯行至傅随舟跟前,玉指一松,明黄圣旨随之砸落在他正在撰写的律条上。
溅开一纸的墨迹。
傅随舟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他搁笔,以方巾拭去手背上的墨痕,重新换了张新的宣纸。
未待他再度执笔,宁懿却已经侧身坐到他的榻上,雪白的玉足轻晃,唇畔的意深浓,吐出的字句却锋利。
“都说‘学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傅倒不愧是陛下的师长,读书人的表率,可真是将忠君二字做到了极致。”
“便连自己的婚事,都能卖给帝王家。”
侧过脸来,嫣然而:“不知换了个什么价钱,可是位极人臣么?”
傅随舟将那张赐婚的圣旨卷起,搁至一旁,语声淡淡:“忠对的是国事。而臣的婚事,是自己的私事。谈不上一个忠字。”
“更无谓以此换取什么。”
宁懿凤眼轻嘲:“那便是所谓的信义?”
垂手,拨弄着自己的鎏金护甲,语声慵然:“傅以为本宫不知么?本宫的母后临终前,曾将皇兄与本宫托付给傅照拂。”
轻:“母后应未曾想到,竟是这样的照拂法。”
傅随舟终是抬眼。
他的眉眼疏寒,如静水深潭,不见杂念。
“先后确实与臣说过此事。臣曾答允过。”
“陛下与公主七岁启蒙时,臣便自请前往南书房授课。一连十载,直至子元服,公主及笄,应算不负先皇后所托。”
宁懿睨着他,尾指上的鎏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长案上,像是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还年幼。
印象里的傅随舟是个容貌清隽的少年。
语声温润,性情温敛。
是诸位夫子里最喜欢的一位。
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还是傅随舟教会的。
后来,到了豆蔻年纪。
傅随舟从清隽少年长冷淡疏离的青年。
白衫玉冠,眉目清冷,似雪中的松竹。
那时候,年少无知。似乎很喜欢这种男人。
还因此亲手写了封情信给他。
然,傅随舟并没有给回信。
在追上去询问此事的时候,回应极其冷淡。
只让往后再写这样的书信。
不止是他,还有其余男人。
再后来,负离开了南书房,即便是闻傅随舟了皇兄的傅,没再去见过他。
直至,那场东宫小宴——
敛下了思绪,重新了起来。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本宫早已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