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漆黑如墨,一双猩红赤瞳,视线隔着雪花相撞在一起。
这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对视中仿佛追溯到无边时空的尽头,跨越横亘其间的漫长时光,回到了那个传说中、最古老的乌鲁克王城。
那时,有一位年轻人背负着神造之名,跨越人与神的界限,迈过天与地的遥远,来到尚且年幼的黄金之王面前——
年轻人抬头仰望:“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你就是恩奇都。”居高临下俯视的王了然道。
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双方却奇迹般地,一眼就认定对方的身份,说话都很熟稔。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不会有错,就是他,也只能是他”的命定灵魂羁绊。
而对于江川上,则是攻略之中的记忆:
他套着恩奇都马甲,挽救崩坏剧情。那个世界起初并没有恩奇都,王的糟糕名声让他连朋友都没有。而他到来,了解王之史诗,按剧情走,则让他成为那个“恩奇都”。
从某种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就是为王而来,只是可能心不太诚。
而王对挚友从来都是认真的,他把他的一半权利都给过他,例如王之宝库。
而江川上则是他手中的枪、剑、无心的人偶、众神缔造的武器,而只要王需要……他必当全力以赴。
他就是王的“天之锁”,甚至对王有威胁。
可惜的是,王不在意,甚至把挚友放在最高位置,什么都没让挚友做,江川上只能来到最后的节点,让众神杀死。
死遁后,一切就结束了。
江川上慢慢从回忆里抽身,以一种近乎安静的状态,仰望着面前的黄金之王。
傲慢的王还是老样子,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俯视着在场的每一位,俯视着子民,就像是在看一地的尘埃、泥土或者草屑,所有一切在他眼里皆是蝼蚁般的存在,毫无任何差别。
……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凡事总有例外。
而对于最古之王来说,例外永远是唯一那个、迄今为止唯一的那个,亦是能向上追溯千万年时光仍旧唯一的那个,能映入他猩红眼眸的一人。
——“挚友!”
黄金的王面无表情看过来,扫视着,再不到一秒就确认眼前人正是自己的挚友时,目光立刻变得灼灼起来。
他原本傲慢、有敌意的神情都在盛怒与喜悦中骤然削减,强硬得牵扯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然后喊出话来。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这次的圣杯战也是能有资格让本王降临,但是……你为什么现在是人类躯体?”
王问的理所应当,甚至在看到挚友是黑发黑目时都没有任何意外。
——来自灵魂的羁绊让王一眼就看清“恩奇都”壳子里究竟站着的是什么人,也不可能认错,这是毋庸置疑。
倒是挚友曾经的一些话,让他想起来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也是人类呢?”曾经的挚友漫不经心道,目光都没有汇聚在王身上,反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兽。
王那时说了什么?好像只答了一句:“你依旧是我唯一的挚友。”
所以不存在什么如果。
而现在,好像预告了什么,所以王只是惯例询问。
因为他啊,都变成英灵从英灵神座上下来了,虽然只是个假的身份,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御主牵制,但还是英灵的职阶——可能,被碰逆鳞而暴怒的王在追杀时出了点差错。
江川上自己在这个世界都有削弱,更何况过于强大的王呢?
江川上也把王的状态看在眼里,正要开口说话,旁边被金灿灿差点闪瞎,又被极致危险盯上的怪盗基德已经回过神来,突然攥紧江川上的手腕。
“这就是你的朋友?”月下魔术师按了按帽檐,满脸警惕道。
他本以为会是什么普通朋友,根本没想到来的会是一个穿着金色铠甲、闪烁耀眼金光的红眸男人。
那浓重的敌意和杀意几乎让人淹没,怪盗基德毫不怀疑自己刚才如果撑不住,可能真会死。
那种感觉太可怕,根本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怪盗基德不得不防。
甚至在“奇怪男人”质问声中,他下意识把江川上当成弱者来守护,把人挡在身后。
然而,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却被傲慢的王看在眼里,倏地微微眯起眼,红瞳激荡着比火还要炽热的波澜。
王可是一路压着暴怒从神座上下来,一直到感受到友人气息才稍稍平息下来,但是现在……挚友没有回应他的询问,连一个“嗯”都没有,还跟一个人类杂种如此亲昵。
他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孔是否就代表平静呢?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平静!
何止是不平静,简直是火山爆发前的寂静一刻,下一秒就能轰然喷发,炸裂开来。
然后就,理所当然的……王暴怒了,他骤然厉喝起来。
“区区杂种,竟然胆敢阻挡本王看挚友的视线,不可饶恕!”
怪盗基德只是个普通人类,正面迎上最古之王的全开威压,霎时间脸上血色尽失,被挤压的胸腔内都差点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