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想竟与那浑身上下都是心机的女婿不谋而合了。
……
巨光剑的确已经出鞘,只是还没来得及剑指苍穹就已经过分地接触地气,将大半截镶金嵌玉的剑身都插在了洪水肆虐后的烂泥地里。
谢候已经跟踪卢镝的辎重部队一整夜了,这会儿正躲在前方不远处偷看
昨夜的飓风将此处的树木刮断了许多,一株沉香大木被连根拔起,横在路间,树冠与几丛杂乱的灌木交相掩映,成了极好的蔽身之处。
谢候就躲在这里,一脚踩着树杈,一手拄着满是泥污的巨光剑,透过枝叶缝隙慢慢欣赏泥泞中缓慢行进的大部队,边看边龇着牙乐。
没有船,从会稽到京口这段路就只能靠腿,大水将官道和野道都淹成了沼泽,人的两条腿走不快,畜生的四条腿也走不快。
六条腿就在污泥里来回倒腾,拔出一只陷进一只,脚越走越厚,腿越走越短。
运粮的犊车极重,几乎几步一陷,严重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进程。
卢镝心中焦急万分,先是教一队卒子在前头用树枝碎石铺路,之后又教医士和炊卒都过来帮着推犊车,大伙吭吭唷唷地使劲,倒是齐心协力,可惜这样一边铺一边走实在太慢,忙活了半天收效甚微。
上官风也在帮忙推车之列,白白净净,细胳膊细腿,在一群蓬头垢面、五大三粗的卒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旁的医女推几下就松了手,只有她心眼最实在,从头到尾一直跟着,连头发丝都在使劲,车轮溅起的泥污迸在她脸上,将眉心那颗好看的红痣都遮住了。
谢候心里骂了卢镝一万遍废物,从乱枝后头跳出来,大喇喇地朝他喊话,“喂!卢二,你在这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小时候没玩够泥巴”
卢镝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刚说完就反应过来,这小子十有八九是偷跑出来的。
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个卒子立刻迈着泥腿朝谢候走去。
“你要干什么”谢候警觉地向一旁跳开“我警告你啊,谢某如今可是堂堂左卫将军,你可别乱来!”
卢镝示意那两个卒子停住,有些无奈道“你不好好在会稽做你的卫将军,跑到这来捣什么乱”
谢候的视线越过一辆辆笨重的粮车,落到后头那个呆呆看向自己的女郎面上,扬声道“水这么大我不放心你,跟过来看看不行么”
卢镝一愣,随后笑骂道“滚滚滚,用得着你操心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我可告诉你,这不是儿戏,延误了军情可是要砍头的!”
谢候收回视线,笑道“到底是谁在延误军情照你这么个走法,何年何月能抵达京口”
经了破岗渎那次,卢镝已经知道这小子有点歪才在身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动,“你有何指教”
谢候负着手走到犊车跟前,蹲在轱辘旁边看了一会,教近旁的卒子往轮上捆木棒,“要粗细差不多的,越密越好,绑均匀点!”
卒子将信将疑地听他指挥,待到四个轮子都捆好了,谢候拍拍手上的泥,教车夫驱车往泥地一试。
也不知那几根木棒有什么能耐,车轮竟然真的不再往下陷了,泥地里行进的速度和铺了枯枝之后差不多,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卢镝看得啧啧称奇,心里面着实是有点佩服这位谢小郎君了,当下朝着他一拱手,诚心诚意道“真有你的!”
谢候又看了后头那女郎一眼,微微昂首,“这不算什么!有长钉和马掌么”
“怎么没有,你要什么有什么!”
卢镝痛快地教人给他送上来,谢候接到手里,二话不说便朝着后头走去。
上官风还呆在原地。
没想到他会追来,可是他不仅来了,还在众人瞩目之下一步步朝着她走近,直到身前咫尺。
他本是不该来到这荒郊野岭沼泽泥泞之中的人可现在,他也落了满身的污泥,巨光剑都成了泥巴剑,整个人仍像是一块璞玉,看起来干净得不像话。
他走过来,什么都没说,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她,又是那种眼神,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神,没有丝毫欲念,只有一片赤诚。
上官风忽然觉得心里发烫,似乎是冰封已久的某个角落燃起了一簇火苗,接着便烧得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像是一盏点燃了的孔明灯,前所未有的轻盈,若不是还矜着力,下一刻便要飘忽忽地飞起来。
谢候看着她腮边那一滴似喜似嗔的泪,只觉惊心动魄。他压抑着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轻声道“借娘子足下鞋履一用。”
上官风看着他矮下身去,用一双白玉似的手掌脱去她被污泥包裹的葛鞋,石头上磕掉一层厚重的泥壳,接着就叮叮当当地在鞋底钉上了马掌和长钉,之后又重新托起她的脚,想要为她穿上。
上官风有些站不住了,他的手却抖得更厉害,一连穿了好几次都穿不上,她只得将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背上,微微弯下腰,助他一臂之力。
“你……你走几步试试。”
终于穿好了鞋,谢候已经面红耳赤,眼睛粘在了人家足底,再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她的脸。
上官风依言在泥泞里走了几步,果然感觉足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