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息,天光微亮。
树叶和石头都被这场大雨洗刷得发亮,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被凌晨的山风一吹,寒凉彻骨。
赵阿萱仰头望着山巅的北固亭,脑中回想着城门前的那一幕,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若不是她好事,想亲眼目睹谢女的下场,于是便悄悄地跟在阿兄一行人的身后,她便会错过了今夜这场好戏,便会继续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自己儿时起便倾心爱慕的表兄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好在,她急中生智,回想起白日里谢女的行迹,很快就找到了她藏身之处。
她要杀了这个贱人,杀了四娘、杀了荆氏、杀了赵氏和豹儿……将他们通通都杀了,教李勖生不如死!
“姨母救我!”
赵阿萱笑着,将一声声姨母呼唤得愈发凄厉。
忽然,上方枝叶掩映之中似乎蹒跚着走下一个人来。来人头上戴着斗笠,身披着一条华丽的狐皮外袍,身材高挑纤细,不是谢女还能是哪个
赵阿萱眼睛一亮,厉声道:“放箭!”
话音刚落,几百枝毒箭齐刷刷地射向谢女,争先恐后地贯穿了她的胸口。
她缓缓倒地之后沿着湿滑的石子路,一路滚落到赵阿萱的脚边。
“贱人!”
赵阿萱狰狞大笑,狠狠踢了“韶音”一脚,下一刻却神色大变——那不是谢韶音,只是个毡布包裹着杂草扎起来的假人!
“贱人!”赵阿萱怒极,厉声大骂:“谢韶音,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
亭中。
荆氏和四娘都面色刷白,亏得她们先前还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下去救赵阿萱,哪想到她竟然想杀人!方才的箭若是射到她们身上,只怕她们母女早就一命呜呼了!
“夫人”,孟晖领着人回到亭中,到韶音身前低声回报:“来人约有四五百个,都是赵勇的亲兵。”
竟然来了这么多人,韶音心中微惊,急着追问道:“咱们有多少人”
“一百二十人。”
“……能抵得几时”
“对方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一时不敢轻易攻上来。”
韶音点点头,心念电转,回头示意兵士将呆若木鸡的荆氏和四娘松开,冷声道:“与她说话,拖住她!”
荆氏浑身发抖,张了半天口,方才发出一声颤巍巍的音节,“阿、阿萱呐,你别冲动,你阿母呢……”
“……我要让你们偿命!”
赵阿萱的叫骂声再次传入亭中,听方位似乎还是方才的位置,韶音心神稍稳,又问孟晖:“若是分出一股人悄悄自后山绕过去,是否可行”
孟晖立刻领会得她的意思,知道她是想派出一股人绕到赵军后方,伪装成是山下的援军,这样山上山下合力围攻,便有可能一举将敌人歼灭。
这位年轻的夫人不光临危不惧,这个时候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思考应对之策,先是命人扎稻草人试探下方虚实后又教老夫人拖住赵氏,种种举措不由令他心中大感敬佩。
想着沉吟道:“夫人说的法子的确可行,只不过……太冒险了!”
李勖给韶音留下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若是在平日,孟晖自然有信心率着百二十人一举击退山下的四五百人,可是此刻山上不只有他和众弟兄,还有将军夫人和一家老小,这便令他束手束脚,一时不敢做出决定。
“敌众我寡,郎君又不知何时回师,若不主动出击,对方迟早会知道我们的底细,岂不是坐以待毙”
韶音看出他的顾虑,心一横,便替他做了决断:“郎君既然将我们托付给孟将军,那便是信得过孟将军的本事,他既信得过,我便也信得过。孟将军不必顾虑太多,只管放手去做就是,若出现任何差池,我也绝不会怪你!”
这话说得孟晖既惭愧又感动,承蒙将军信任,两次都将夫人托付给他,上一次他办砸了差事,险些就让夫人丧生于长生道手里,这一次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将夫人保全。想到此处,孟晖咬紧牙关,抱拳道:“请夫人放心,孟晖绝不辱命!”
……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刺破云层时,一骑飞马自山道上疾驰而来。
雨后的北固山静悄悄的,一场滂沱的大雨将不少枯枝败叶拍到地上,顺着纵横的沟壑冲刷下来,到山脚下汇流成一条淙淙的山溪。
愈往前行,溪水的颜色愈红。
李勖心头猛地揪起,缓了辔,慢慢绕过一道山脊,秋草的潮气、泥土的腥气混杂着新鲜血液的刺鼻味道一下子冲入鼻腔之中,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满地尸首。
忽然,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勖的手按在环首刀上。
“将军!”
来人老远便喊,却是军中的阿武。
阿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军,您回来啦!夫人在山上等着您呢!”
第67章
李勖闻言心下大安,不放心又问:“夫人可安然无恙”
阿武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咳得眼泪汪汪、满脸通红,见将军神色焦急地等着自己回话,愈发倒不上来这口气,好半天才沙着嗓子答道:“无恙、无恙!”
李勖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