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明亮起来倒显得外头的广阔天地愈发黑魆骇人。
橙红的火光将走马上任的冯都督映得面色红润,神态焕然。
叛军迫境,冯毅便在水榭之中发号施令,点兵点将,毫不拖泥带水,显是胸有成竹。司马德明不通军事单看冯毅的气度便知此战必胜,一时颇为欣慰。
谢迎听他说了半天还没提到如何安排李勖,心里便有了猜测。
果然,冯毅将帐下各路人马都分配好了,方才含笑走到李勖身前,一手负后,一手拍着他肩膀,语气亲切道:“存之英勇善战,人所共知。冯某率部迎击何逆,京师的安危便全都委付于你了。本督命你率军屯驻溧阳,保卫京师南藩,你可莫要令本督失望。”
不待李勖答话,谢迎已勃然变色。
此时何穆之还不知赵勇等人伏诛的消息,若能善加利用,或诈降,或迅速出击,都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赢得一个头功。
冯毅如此安排,争功之心昭然若揭。
“何氏有五万大军,我军才区区一万多人,算上豫州军也不过两万,冯将军却留三千多人守卫后方,是不是太过轻敌了”
冯毅笑道:“谢郎君素有卓识,可于战事上却有所不知。何氏号称五万大军,实则不过四万之数,这四万还是将驻守襄阳的五千和江州的五千都算在内,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善战者不在兵力多寡,全在乎主帅指挥是否得当、用兵是否巧妙,冯毅平何逆,七千人马足矣!至于京师守卫,则是多多益善,陛下和诸公在后方无虞,某等在阵前方能安心。”
这人虽然是武将,却十分能言善辩,所说又是排兵布阵之事这一点上谢迎的确不如他,虽然心知他不怀好意一时却又辩他不过。
司马德明刚经了这一场大变,此刻便如惊弓之鸟,闻听冯毅此言,便连连附和,“冯将军思虑周全,便依冯将军所言!”
谢迎有些按捺不住,可李勖却依旧沉默,似乎已经认同了冯毅的这番安排。谢迎不知他这么沉得住气,到底是另有打算还是没想清楚其中利害,因便低低提醒了他一声“存之!”继而小声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李勖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也未将方才一番别有用心的人事安排放在心上,只是凝神看着水榭之外哗啦啦的雨帘,神色淡然,沉默不语。
谢迎心急如焚,恨不得摇晃他的肩膀教他赶紧开一开尊口。过了半晌,终于等到这人说话,说得却是一句:“雨这么大,阿纨一定是等急了。”
谢迎听得一愣,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他怎么竟然还儿女情长起来了!此时若不争,往后一年半载的苦战可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存之!你——”
谢迎的“你”字刚说出个头音,忽听水榭外响起了得得的马蹄声
一声马嘶过后,便有一员魁梧的军士踢踏着马靴从雨帘之外闯入,一进来便单膝跪在李勖身前,不待喘息稍定已急切开口:“禀、禀将军!自大军、开拔后,长生匪徒、便趁着后方守备空虚攻打徐州,现在、州军不敌,京口已然大乱,请将军即刻回师!”
来人正是卢镝,乃是身骑战马冒着大雨自陆路疾驰而来一路未有片刻稍歇,是以说话间直喘粗气。
司马德明一听长生道三字顿时变色,当即便道:“快、快,李将军速回京口,务必将匪徒一举歼灭,守住京师东门!”
李勖拱手应是,正待转身而走,却被冯毅厉声叫住。
“慢着!”他瞥了李勖一眼,复又沉着脸上下打量卢镝,忽然冷笑道:“长生盗匪自前年窜至广州便一直偃旗息鼓,期间从未听闻有来犯之意广州远在南隅,匪徒若兴兵来犯,合该顺赣江而下自江州循长江而来期间路途遥远,朝廷不可能没有察觉。怎会如此巧合,偏偏在大军出征这一日,他们便如神兵天降,忽然就到了京口”
卢镝一路疾驰,此刻仍是脸红脖子粗,闻言不由怒道:“这些末将如何得知末将只知州军不敌,匪徒占领徐州不过早晚之事若是再不回师,只怕朝廷要背腹受敌!”
冯毅岂会被这几句话吓唬住,闻言又冷笑了一声眯眼又问:“匪徒是何时攻入京口的,共有多少人马若有半句假话,本督便以贻误军情、煽动军心之罪治你,届时莫说你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就是李将军也要受你牵累,你给我想好了再回!”
“匪徒在巳时许发难,至未时许州军渐渐不敌,别驾刁扬便遣末将速报李将军,末将一路换了三匹马,这才在此刻赶到。至于敌军有多少人,末将无法准确回答将军,只能说约有千人之众。”
卢镝带着气,声音洪亮,半点不打磕绊。
冯毅心里略略合计,他答的这些数目和时辰倒是都能对得上。
可这并不能打消他心里的怀疑,若是李勖授意编出来个天衣无缝的假话却也不难。可怀疑归怀疑,他却又不敢托大。荆州在建康上游,京口在下游,若是背腹受敌、两线开战,那便是十分被动。
真若是丢了徐州,他冯毅可就是罪人了。
正犹豫之间,谢迎已越众而出睨着他厉声道:“就在前几日,王九郎便在江上遭遇了长生道匪,可知匪徒并非如冯将军所说的偃旗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