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血肉之躯,也没生出来个三头六臂,为何要顾你!”韶音紧攥着那一沓绢帛,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阿父的用意,“你们是在利用他!”
“这怎么能叫利用”谢候的薄胎面皮又涨红了,“若非说是利用,那也是相互利用!联姻不就是相互利用么再说,这于姐夫和谢氏都是两全其美之事,阿姐何必这么激动”
“两全其美”韶音的明眸眯得狭长两道目光犀利地审视他,“真要是两全其美,你姐夫为何不同意哼!别当我什么都不懂,阿父不过是想将你塞到他麾下,名声上是与兵卒同吃同住,实则是要他供着你、护着你,利用他在军中的影响培植谢家的势力,一旦你羽翼丰满,便是从他手下飞走、自立门户的时候!”
谢候终于发现她哪里不一样了,原是胳膊肘不知什么时候已朝外拐去了。
“既是一家人又分什么你我!”谢候笑着拉起阿姐的胳膊,涎皮赖脸地晃,“一个好汉三个帮,姐夫再英雄过人也要有臂膀可用,我也并非全无是处,自不会给他拖后腿,我是他的小舅,又不是外人总不会……”
“不必再说!”
韶音甩开他,起身便往内室走,“能说动他是你的本事,但我决计不会帮你。”
“阿姐!”
谢候追了两步,见韶音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不由垂头丧气。门口踯躅半晌,还是叹口气道:“阿姐,有件事我还没告诉姐夫。”
王微之执意过来,他阻止不成,又不想被李勖误会,索性便提早一日出发,将王微之的船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九郎的船,应该明日就会抵达京口了。”
侍从仆婢众多之家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女郎和郎君的低声争吵传到薄薄的菱花窗扇外,门口打扇的婢子知晓了,满院子的下人就都知晓了。
谢候气匆匆地拔步而出,脚步跺得嗵响,上官风端着一碗药从灶房过来,游廊里躲闪不及,被他撞翻在栏杆上,人向后倒栽在花圃里,药碗落到青石地板上砸碎成了几片,黑乎乎的药汁撒了谢候一身。
“郎君恕罪!”
上官风赶紧爬起来,重新跪好在泥土里,上身匍匐着,额头触到了一丛蓬乱生刺的凤尾兰,不知痛一般一动不动地忍着。
谢候吃了一惊,只看着下方人纤弱的肩,心头便忽然浮现出一双紧蹙的远山眉和中间那颗醒目的红痣。
那痣色若胭脂,何忍见其零落泥土
“起来吧!”他道,人已经迈过栏杆,一脚踩在花圃里,一手将噤若寒蝉的女子拉了起来。
“我们家不像旁人家,不用动不动就跪。再说,是我撞的你,你又没错,有何罪可恕”谢候说着向眼前女子一揖,“方才急着赶路,不慎冲撞了娘子,还请恕罪。”
众婢子俱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她们早知谢候的性情,忍不住吃吃发笑,上官风脸颊发热,一时不知所措。
晚风拂过谢候的衣襟,他衣衫鼓荡,腰向前折着,面若冠玉,发根黑韧整洁。
一身苦药味。
“郎君的衣服……”
上官风终于想起来这个,谢候已浑不在意地直起身,脸上现出明朗的笑意,像是自嘲:“拢共才见过你四次,两次都赶上我倒楣!”
“我……”
上官风不知该说些什么,谢候已迈开了步子,当先走在前面,引着她一道往西厢房而去。
他不故作深沉时便是这世上最轻盈光亮的所在,能令人郁气尽消,心事一轻。“你阿弟如何了这趟回去给你们捎了些小物,还不及得给你,正好一道过去探望他。”
小物,他还给他们姐弟带了礼物
上官风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少年郎君不复刚从阿姐屋里出来那副懊丧模样,像是已将一切的烦心事都抛在了脑后。
“这如何使得我们不过是……”
“都有!”谢候又抢她的话头,在她启门时先一步推动了门扉,偏头看着她,眉眼都笑,眸光澄澈亮如星子,“阿筠阿雀她们都有你们俩自然也不能落下!”
都有
那便好
上官风垂了眸,眉心痣黯淡在梁椽的影里,“如此,多谢郎君。”
……
夜幕四合时前院再次响起了橐橐的脚步声,来人身高腿长步伐很宽,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韶音心里那根弦泠地一颤,是他回来了。
第51章
夜风自耳畔呼啸而过,前方是浓重的黑夜,韶音迷迷糊糊地被李勖抱出了门,又迷迷糊糊地上了马,直到此刻方才想起向身后张望。
京口军镇的万家灯火已模糊成一片黯淡的光晕,被他们二人尽数抛在脑后了
借着长江上一点微光,黑魆魆的山峦在人前显形,巍峨雄壮,天柱昂然,占尽东南形胜,是为北固。
李勖手中的缰绳一松,大宛马便放慢了四蹄,溜溜达达地上了半山腰。明月别枝,甘露庵山门在望,一丛鸟鹊惊飞,扑簌簌的扇翅声自头顶划过,一片槐叶落到韶音头上。
李勖抱她下马,伸手替她摘掉落叶,笨手笨脚间不慎碰歪了她髻上的蝉头玉簪。韶音边整理发髻边歪头瞪他他笑着将马牵到凤凰池畔,试剑石上栓好缰绳,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