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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李两家刚刚修好,为了防止中途出岔子,谢候便自告奋勇地担当了营救上官风的主帅,昨夜便是他带着几个脸生的护卫前去接人的。一旦刁氏反悔,或是中途不慎被赵府发现,也可推说是谢氏兄妹的主意,与李勖无关。届时李勖再出面事情也有转圜的余地。

谢候这番分析也算得上是缜密,李勖便放手教他做这桩小事,却不料这位小舅得寸进尺,才刚办妥了一件事,就开始与他提要求了。

谁都能从军,只有姓谢的不行。

看天光不早,李勖起身便往门外走经过他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淡笑道:“趁着还在京口,家里没人约束着你,好好散散心,在外玩够了就多陪陪你阿姐。”

上官风有些畏惧李勖,他在时一直垂头伏地,此刻见他走了,方才敢抬起头来看向谢候。

谢候在李勖这碰了一颗软钉子,正觉尴尬,忽见那脸色苍白的红痣女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一下子便窘得面皮发热,朝着正房里喊了一句“阿姐我出去了”,便大步朝着萧墙而去。

上官风扶着上官云慢慢站起身来,忽然又见他一阵风似地旋了回来,进屋拿上一摞书又一阵风似地旋走了。

昨夜京口的大雨同样洒在了荆州的土地上,何威子时初刻薨逝,今晨这消息便传遍了徐州。

温衡随李勖一道前去都督府议事,除别驾刁扬外,却是在那里见到了另外一位刁家之人,乃是豫州刺史刁逵的长史何泮。

刁逵素来与荆州交好,何泮又是荆州何氏的旁宗,在这个当口派何泮来京口,名义上说是代刁逵给家中送信,实际目的何在,今日前去议事者心里都如明镜。

赵勇以上宾之礼待这位说客,显然是心意已决。

李勖刚回到营中,卢锋便送来了广陵的回信。

广陵位于京口对岸,与京口隔着四十里江面遥遥相望,是北府军的另一处大本营。此地原属兖州地界,后被划分至徐州,乃是一条重要的南渡要道,现下由高陵侯王珏之婿冯毅镇守。

冯毅与李勖情况相似,俱是在平复长生道叛乱中脱颖而出的北府新秀,如今他被封为四品奋威将军、陈蔡太守,自婚后便被调往广陵节制流民,不使北人南渡。

自慕容玮反出大秦、复建大燕后,鲜卑人便与羌人斗作一团,一时都顾不上大晋,大晋边境沿线为之一松,北方流民纷纷携家带口,趁此机会寻求南渡。

因此,驻守广陵便成了既有军功可立又无硬仗要打的美差,冯毅驻军在此,外不受赵勇节制,内又可厉兵秣马、丰厚羽翼,这样的好差事能落到他头上,虽说与他圆滑善于交际的性情有关,自然也离不开他岳父的一番运筹。

李勖与此人来往不多,浙东作战时,他们二人一个在会稽,一个在吴郡,也算是并肩为翼。不过冯毅此人立功心切,领兵时并不怎么考虑与别部的配合,对李勖似乎也隐隐存着一丝比较之意,因此二人虽成了亲戚,又同在北府,至今却也没什么交情。

李勖之所以给他去信,将赵勇谋反之意透露给他,不过是因为此事根本瞒不住他而已。

荆州据有上游之利,一旦开战,下游粮草必然告急。京口密迩三吴,粮草全赖此地供应,李勖若想起事,必先得三吴粮草不可。王谢两族经营三吴多年实力相衡,谁也越不过谁去,因此,李勖若想借谢太傅之力此事便非教高陵侯知道不可,高陵侯若是知道了,怎么肯落下他的贤婿怎么算,北府这杯羹也得分冯毅一杯。

温衡从李勖手里接过冯毅的回信,看过之后不由哑然而笑,“原以为此人也算是一方英豪,如今看来却不过是急功近利之辈,他既有此心,将军不妨答应了他,且看他能不能将都督之位坐得稳当。”

傍晚时分李勖提着两坛酒出现在温衡家门口。

温家就住在校场西边的三间篱笆小院里,温衡才与他在军中别过,这会儿却又见他亲自登门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事,连腰间的围裙也来不及摘,三步并作两步出来相迎。

李勖一见他这打扮顿时笑道:“看来阿嫂并不在家。”

温衡一愣,“将军来此是有何事”

“无甚大事”,李勖已迈开长腿,信步进了屋,将两坛酒撂在灶上,“许久不曾蹭你家的饭,心中颇有些想念。”

温衡顿时大笑,进屋后当先拔出一只酒塞子,弯腰到坛口轻嗅后眼睛立即放亮,“唔,’飞轻轩而酌绿酃,方双辔而赋珍馐‘,这是绿酃酒啊!”

李勖已不客气地坐在了榻上,“旁人送的,于我是暴殄天物,于先生乃是两相得宜。”

“如此,温某便却之不恭了!”温衡藏了一坛到柜里,留了一坛在外,净手后边给李勖倒茶便笑道:“正好内子不在,今日可痛饮几杯!将军稍坐,饭菜一会儿便好!”

“不急”,李勖笑道:“阿嫂去了何处”

温衡摆手,“别提了,她那云游四海的几位同门回了京口,又跟着他们去北固山采药了,不知道这回又得几日才能归家。”

李勖一怔,随后玩笑道:“温先生倒是放心。”

温衡复又大笑,“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有心撵她,她也未必愿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