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起,正往那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臂上套金丝臂钏。
李勖只看了一眼,立即移开目光,往外屋的食案走去。
“李勖!”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她在身后唤他,回过头来,却见她一张雪白的小脸不知为何涨得通红,正气呼呼地瞪着他,见他一脸莫名,索性便提着裙角站起身来,裸着足走到他跟前,仰起脸低声道:“你方才用的可是、可是我的洗澡水”
……
沐浴所需,看起来是只要一只浴桶、一桶温水、一碟澡豆即可,实则不然。
不说浴桶和澡豆,单说这一大桶温水,从江中井下到主人净房之中,至少需要经过这么几个步骤:从江边或井中打水,挑水到家倒入缸中,生火烧柴将水加热,从锅里舀出,送入房中。
寻常人家若是折腾这么一遭,至少大半日的光景都过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做别的活计更何况柴薪之资也是不菲,就是肯出这份力气和时光也出不起那么多的银钱。
像韶音这样早晚都要沐浴一次,至少需要一名挑水的粗使仆役,一名灶下烧火丫头,一位近身伺候的贴身侍女,若是算上沐浴后收拾打扫这些杂务,所需之人只怕更多。
是以,沐浴于一般人家而言实是一件奢侈之事。李勖本就是个粗糙武人,日常出了汗不过是将衣服一脱,往江里一跳,游泳一番顺便洗澡;再讲究些也不过是打一桶凉水,站在院子里兜头往下冲一冲罢了。
如今既与韶音这样一位娇客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为免唐突,他便不得不跟着沐浴。而这净房里的水既清澈又温热,还带着一股清香之气,于他而言简直是瑶池兰汤,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一桶呢
然而,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男女共用一桶一汤,毕竟是有些引人遐想,若是双双沉默、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偏偏她问了出来,还当着两位侍女的面,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可也足够令人听得分明!
尴尬。
李勖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正是,怎么了”
……
“怎么了”韶音一口气抽回去,简直是羞愤欲死。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昨日用的就是她的洗澡水,只是她当时没有留意而已!
怎么会有人用别人用过的洗澡水!
韶音望着李勖那张理直气壮的面孔简直想打人,正欲与他继续掰扯,却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爽朗的“姐夫早啊,阿姐,我来一道用饭了!”
正是刚刚起床的三十九郎谢候。
韶音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以后不许用我的洗澡水”只能艰难地咽了下去,狠狠瞪了李勖一眼,拂袖而出。
早饭时,谢候忽然发觉,阿姐和姐夫都与自己说话,彼此之间却一言不发。姐夫不时看一眼阿姐,待到阿姐看过来,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而与自己说话……端的是十分诡异。
饭后,李勖与谢候道:“正好今日休息,逢春若想学骑射,我便带你去马场转转,先挑一匹称心的马试试。我阿母和阿弟一家得知你来十分高兴,特地在今晚设宴款待,我们早些归来同去。”
话到此处顿了顿,依旧看着谢候,接着方才的话又道:“马场里新得了几匹小驹,毛茸茸甚是可爱,不知你阿姐可愿同去”
谢候转向阿姐,只见阿姐板着张俏脸与自己道:“我最是讨厌牲畜身上的味道,你只管自己去便是,小心些,莫要受了伤。不知具体什么时辰归来”
谢候又转向李勖,李勖道:“逢春放心,有我在不会教你有事。咱们申正归家。”
第14章
待到李勖和谢候这一对郎舅双双出了门,韶音板着的俏脸立刻垮塌下来,噘起嘴巴冲着窗外气愤地嚷了句:“貌忠实奸!”
这个评价的对象自然是刚刚用过她洗澡水的李勖,阿筠闻言垂下眼眸,上前为她递上一盏刚泡好的香茗,委婉地劝慰道:“郎主毕竟是个男子,不似我们女子这般细心,恐怕是平日里不拘小节惯了,一时也没有多想。也是怪我和阿雀懒惰,小娘子出浴后没有及时将那澡汤倒了,这才闹出这么一桩误会来的。”
再说,既然已经同床共枕过了,又是郎主用小娘子的洗澡水,而不是小娘子捡郎主用过的洗澡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自然,这话阿筠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当着韶音的面说出来。
“什么误会”韶音哼了一声,“他分明是故意的!”
一想到他脱得赤条条地躺在那只散发着香气的檀木浴桶之中,浸泡着那一汪刚刚泡过自己的香汤,那汤里怕是还残留着自己身上的味道……韶音情不自禁地抖了个哆嗦,赶紧喝了一口茶水舒缓,之后吩咐阿雀道:
“再去给我寻一只浴桶来,这只我不要了!”
阿雀应诺而去,带着人去后罩房那堆得小山般的陪嫁之物中翻找,一会儿功夫,还真的找出一只镶宝石的鸳首橡木浴桶来,倒是比之前那个还宽敞许多。
韶音眼见着新的浴桶被抬入净房,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可是瞧着明亮的日光照进庭中,合欢花树招来许多嗡鸣的蜂蝶,心里却又跟长了草一般,毛茸茸地发痒。
今日天气甚好,那些毛茸茸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