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边这位功勋卓著的年轻国公,韩公端心里其实有几分外人难以知晓的愧疚之意。 两年前的江陵之战,裴越力挽狂澜挫败南周的攻势,只要达成开疆拓土的盟约,他当时便可晋升国公之爵。然而开平帝在战事结束后便将裴越召回京都,让韩公端接手后续事宜,他便分走了一大半属于裴越的功劳。 在旁人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安排,但韩公端身为端方君子,虽然不能违逆君王的旨意,心中却难免会有一些块垒。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后来的一系列事件中,韩公端对裴越存着几分难得的善意。 这次率领大批臣僚来到南境,韩公端更是唯裴越马首是瞻,从未反对过他的决定,哪怕裴越在面对那些门阀世族时大开杀戒,他也只是私下里委婉地劝过几次。 两人这段时间配合无间相得益彰,整体氛围极其和谐,册的壮举,没有人不渴望在这段记载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当裴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韩公端的确有些失神。 他望着裴越脸上平静的神态,片刻后才略显尴尬地说道:“国公此言何意?” 裴越停下脚步,看着这座皇宫内恢弘的景象,徐徐道:“韩大人是真正的君子,常言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但我实在不愿这样做。故此,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何必躲躲藏藏相互猜测?” 韩公端默然无言。 裴越面上笑意浅淡,不急不缓地说道:“莫说陛下和朝堂诸公没有想到,就是我本人也惊讶于战事如此顺利。原本只想着稳固沿江防线,然而机会摆在面前我又不能错失,因此便有今日之局面。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我是朝堂上那些忠耿之臣,也会担心裴越成为第二个周太祖,这是人之常情无可指摘。” 韩公端愈发羞愧,低头道:“下官离京之前,陛下确实叮嘱过,等南境局势稳定后便请国公率军凯旋。” 裴越轻声笑了笑。 韩公端连忙解释道:“国公不要多心,陛下之意乃是希望你尽早回京,他要加封你为亲王之爵。” “我相信陛下此举出于真心。”裴越应了一声,忽然问道:“不过我更想知道,让我提前回京的旨意,是陛下所言还是太后之意?” 韩公端不解地道:“当然是陛下的旨意。” 裴越定定地望着他。 韩公端很难想象一个年轻人的目光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但是想到对方立下的功劳和在大梁军中的地位,又有些“理当如此”的释然。 裴越道:“韩大人,这些年我始终以诚相待,还望大人不要欺瞒于我。” 韩公端叹了一声,缓缓道:“陛下对国公的信任一如当初,不过这次希望国公尽早回京,其实和朝中大臣的意见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太后娘娘对陛下的影响。” 裴越双眼微眯,颔首道:“多谢。” 韩公端道:“不敢当。” 裴越语调轻松地说道:“其实就算韩大人不提,我也打算过段时间返京,原因很简单,想必韩大人也知道。” 韩公端猛地想起,裴越的正室夫人怀有身孕,据说临产之日大概在八月份,满打满算也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不禁露出善意的笑容,然后说了许多祝福恭贺的吉祥话。 裴越欣然道谢,然后道:“分田之事还望韩大人多多费心,我这段时间会将南境军务安排妥当。” 韩公端应道:“有劳国公。” …… 冼春秋自尽之后,宁、凉两州还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负隅顽抗,在大梁镇南军和江陵军的配合之下,南周承北大营的将士们由方谢晓指挥继续清扫各地兵患。 随着战事落幕各地趋于平静,南周军卒的遣散事宜也在逐步推行中,裴越命人对这些将士登记造册,然后发放银子让他们返回家乡。 眼下驻军仍有绝对的必要,因此除昌平军和尧山军继续镇守大江北岸,将近二十万大梁将士驻扎在南周境内各地,协助朝廷派来的官员进行土地改制和官府设立。 六月十四日,建安城内一处大宅之中。 裴越端坐主位,南征将帅济济一堂。 “庄将军伤势能否痊愈?”裴越当先问向坐在左首第一位的镇南大营主帅郭兴。 听到他首先提及徐洋关一战中身受重伤的固垒大营主帅庄夏,郭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又有些伤感地道:“庄夏性命无忧,但是恐怕要休养大半年,而且往后很难领军作战。” 裴越沉吟道:“让他随我回京吧,我会奏请陛下加封他为国侯,总不能寒了他的心。” 郭兴感激地道:“老朽代他多谢国公,呃,国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