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建安城郊,碧湖别院。
年节已经过去,建安城里依旧喧嚣热闹。徐初容年岁渐长,愈发不喜那种醉生梦死的氛围,因此在拜访过一些至亲好友后,便带着身边人来到别院,此处清净雅致,自有一番韵味。
丫鬟们发现小姐这段时间偶尔会出现发呆走神的状况。
大多数时候她还像以前那样整日忙碌不断,要么会见朝堂上那些新晋上位的官员,亦或是与一些门阀大族派来的人密谈,其余时间则在书房里思考。
偶然几次,丫鬟们发现她独自对着一张纸喃喃自语,神情变幻不断,时而喜上眉梢时而恼怒不已。
“小气鬼,一首词就打发我,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
徐初容坐在窗前,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信纸上,情不自禁地扁着嘴。
去年十二月初八是她的生辰,前一天收到北面席先生派人送来的盒子,里面是清河公主为她准备的贺礼。小姑娘虽然将要年满十七,而且在外人看来愈发成熟内敛,但那一刻心中依旧被喜悦填满。
公主姐姐还记得她的生辰是一方面,这份贺礼既然经由席先生送来,那家伙显然不能装作不知情。
裴越没有让她失望,盒子里除了清河公主的贺礼之外,还有一份他准备的礼物。
然而礼物只是一首词。
徐初容嘴上念叨,看向信纸上裴越的字迹却又舍不得挪开目光。
直到一名丫鬟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禀道:“小姐,老爷来了,现在水榭那边。”
徐初容将这张信纸收起来,放回信封中再压在卷宗之下,然后起身来到前院,便见徐徽言负手立在阑干旁,凝望着微起波澜的碧湖。
“见过爹爹。”徐初容上前行礼。
徐徽言微微颔首,淡然道:“昨日陛下召见为父,镇国公和拒北侯也在场,谈及北伐梁国之策,两位军机大臣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
徐初容心中一凛,略显紧张地问道:“爹爹,他们准备怎么做?”
徐徽言道:“镇国公的意见是,以承北大营防范江陵城和汉阳城内的梁军,然后调集重兵西出宁州。五峰水师掌握天沧江上游水域,护送主力大军渡江北上,从梁国思州境内东进,一路攻打梁国腹心之地,同时牵制梁国南军的祁年大营和昌平大营。”
徐初容默然不语,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她没有军事上的造诣,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人心鬼蜮之上,因此下意识觉得这个方略至少要比强攻江陵城略胜一筹。梁国边军的重心都放在汉阳城到江陵城这段区域内,包括北岸的军队也是如此。
如果方谢晓的谋划真能成功,说不定可以对梁国境内的富庶之地造成沉重的打击。
她扭头望向徐徽言,小心地问道:“爹爹,您已经决定了吗?”
徐徽言喟叹道:“席思道说的没错,这一仗的结局已经注定,我朝没有取胜的希望,而且也经不起再一次失败。方谢晓和冼春秋心意已决,陛下原本摇摆不定,但昨日显然已经被他们说服。战端一旦开启,北梁朝廷必然震怒,会采用最凶狠的反击手段,到那个时候生灵涂炭白骨累累,便是裴越也没有办法收拾残局。”
徐初容点头道:“是。”
徐徽言沉默片刻,略显艰难地道:“为父知道你和北面有隐秘的联系渠道,现在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席思道吧。只要战事没有爆发,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徐初容终于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