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汉阳城落入梁军之手,南周被迫转入全面防御。
西起边陲凉州,中以宁国大营、承北大营和临江大营构成防御骨架,东至瀚海之畔,延绵两千余里长的防线让兵力显得捉襟见肘,南周军机处只能下令各部坚守沿线的大城军镇和关隘。
南周五峰水师在救援汉阳的过程中,遭遇大梁定州水师的衔尾急追,损失一部分战船。汉阳陷落之后,长达百余里的水域内南北两岸皆为梁军,五峰水师只能撤往上游,回到南周宁州与凉州交界处的水寨老巢舔舐伤口。
经过裴越一环扣一环的大胆筹谋,大梁在天沧江南岸愈发站稳脚跟,夺取汉阳城到江陵城之间、东西长百里南北宽二十余里的一片狭长型地带。
这片地域之内有两座大城三座辅城,沿岸有三处优良渡口,以及江上两座浮桥。
连续数日的调动之后,北岸昌平大营、祁年大营和镇南大营派遣大量锐卒南下,汉阳城中驻军五万,江陵城内军卒达到六万。
在裴越的指示下,此番兵力部属没有任何掩饰,甚至放任南周斥候暗中抵近观察,大军乘胜南下之势彰显无遗。
当此时,南周朝堂已经乱成一锅粥。
总理军务大臣、镇国公方谢晓的威望降到谷底,拒北侯冼春秋趁势而起,南周军方两极首次出现平起平坐的局面。而且因为平江方家在此战中折损大量中坚武将,方谢晓的权柄进一步被削弱,将来的格局难以预料。
在军方遭遇严重打击之后,朝堂上主和派的声音愈发响亮,而且北梁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起一场灭国之战,恳求和谈刻不容缓。
只是连庆元帝都知道,这一次想要求得北梁的谅解,显然要做好割肉的准备,联姻那种事起不到任何作用。
十余年前谷梁在夺取江陵之后领军南下,那时候南周根基稳固且军民万众一心,平江陷阵营更是悍不畏死给予北梁先锋迎头痛击。
如今军中不仅实力受损,且明显出现内斗的趋势,就连陷阵营也被裴越亲领骑兵打残,还有谁能挡住士气达到顶峰的北梁铁骑?
无数次争执过后,镇国公方谢晓引咎辞官,由拒北侯冼春秋接任总理军务大臣,执掌统领全国将士的军机处,负责加固北境防线。
主和派不断掀起浪潮,最后庆元帝和徐徽言只能选择让步,决定向北梁求和。
但是,北梁真的愿意开启和谈吗?
……
“和谈是必然的。”
宽敞的庭院中,树下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着各色点心果子。裴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笑吟吟地对旁边的叶七说道。
叶七其实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因为她不喜欢下棋,也知道站在足够高的层面思考棋局是一件多么繁琐和困难的事情。只是这不妨碍她做一个优秀的倾听者,故而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你让北岸调兵南下,不是为了趁势攻占南周边境?”
裴越笑着摇头道:“大梁这几年不安生,朝廷也没有余粮啊。且不说前几年各地的蝗灾,单说去年在西边打了整整一年的仗,户部尚书的头发都熬白了。今年三州大旱,要不是祥云号仗义出手,我看那位陆尚书说不定就要上吊自尽。”
叶七莞尔一笑,明明这家伙在自吹自擂,可是她却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裴越继续说道:“归根结底,打仗就是比拼国力,没银子万万不行。将士们再勇猛,顶多只能拿下一城一地,没有足够的支撑就打不赢全局。南周看似孱弱,实则疆域超过大梁的一半,良将上百带甲数十万,哪有那么容易覆灭。”
叶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是她喜欢与裴越闲聊的原因,不像有些人总是掉书袋,亦或者云山雾罩夸夸其谈。
裴越伸了一个懒腰,微笑道:“我让郭兴等人调兵南下,目的在于给南周施加压力,逼他们主动求和,这样我朝就可以从容地敲竹杠。”
叶七好奇地问道:“敲竹杠?”
裴越道:“这可是一个典故,且听我慢慢——”
话音未落,桃花出现在院门旁,神色古怪地说道:“少爷,那位徐姑娘求见。”
“嗯?”裴越微微一怔。
叶七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回江陵这么多天,好像从来没有去找过徐初容,是不是担心将来蓁儿妹妹不许她进门?”
裴越义正词严地说道:“叶七,我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天地可鉴。”
叶七微微偏头问道:“果真?”
裴越快速点头道:“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