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以刀拄地,面带微笑,泰然自若。
大梁以忠孝治天下,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在“忠”这个字上针对裴越,西境战事中他的功劳和表现足以压下所有质疑的声音。至于孝道这个方面,确实可以说道说道,但只要裴越不发疯一样对裴太君动手,些许小事根本奈何不得他。
如今的他不再是当年裴太君寿宴时,那个因为没有准备寿礼就被李氏陷害到绝境的孤苦庶子。眼下不过是废了一个管家而已,难道开平帝会因此降罪于他?
裴太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就算她拿着诰命金册进宫告状,皇帝对裴越多半也只是申饬一番,压根伤不到他的根基。
一念及此,她有些疲惫心累地说道:“你现在很威风,手中有兵,朝中有人,就连陛下对你都十分器重,老身也不想跟你继续掰扯。如今你废了他,想必也出了气,就请回罢。”
裴越摇摇头道:“不急。”
裴太君只当他今天来是为了解决身世的问题,漠然地说道:“过些日子,我将宗族中的老人请来,将你的宗谱单分出去。从今往后,你便自成一家,你若是愿意承继裴家分支的名号,我不会反对,你若是不愿意,那么两个裴字之间再无关联。”
裴戎闻言大急,他可是打定主意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裴越是丧家之犬,岂能这般轻易放过他?
然而他扭头望去却见到自己母亲无比凌厉的眼神。
裴太君哀莫大于心死,难道这個愚蠢的儿子还看不出来,对面站着的年轻人早就不是裴家可以拿捏的人物,而且他在西境杀了那么多人,早已锤炼得心如铁石,真要逼他在定安堂杀人么?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裴越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太夫人,虽然我返京有些时间,但是事务繁忙一直没有空闲,所以迟迟没有登门拜访。今日来此,并非是特意为了教训裴永年,而是要给裴老爷送一份大礼。当年我去绿柳庄的时候,曾经亲口说过要回报他的大恩大德,这个承诺从未忘过。”
众人默然。
裴宁看了一眼自己父亲羞愤交加的神情,不禁为难地说道:“三弟……”
裴越对她微微一笑道:“大姐,没事,确实是大礼。呈上来。”
站在他另一侧的亲兵上前几步,打开那个盒子,从中取出一件金光闪闪的物事。
这是一个一尺高的金钟。
裴戎看见之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李氏更是张口骂道:“裴越,你不要忘了当年是谁把你养大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锵!”
裴越猛然站直身体,右手握着的长刀似闪电一般甩出,插在李氏身前半尺之地,刀柄兀自剧烈地震颤,将她后面的话全部塞进了肚子里。
裴越冷声道:“李氏,如果你想现在就聊聊当年伱对我做的事,我肯定会如你所愿。”
“你!”
李氏对裴越自然恨极,就算不提当年的事,李子均的死和前不久李柄中的失势都被她算在裴越的头上。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愚蠢恶毒的内宅妇人,当她失去尊长的大义和主母的身份之后,面对浑身杀气凛然的裴越,那股子泼辣劲儿顷刻间化为乌有。
裴越没有再理会她,目光森冷地望着裴戎,冷漠地说道:“你没有想错,今儿我是来给你送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