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再一次苏醒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身在冷冰冰的地下室,而是在软软的床上。 一想到自己床下藏有纱夏的手指,罗斯就心生恶心,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手臂和腹部的痛楚叫他又躺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痛楚稍微缓解了一些,他再微微抬起上半身,看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并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父母的卧室。 想起父亲亨利,他此时此刻怕还躺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罗斯感到悲伤,愧疚,但是更多的,还是恐惧。 “你醒了?” 门被推开,手拿一杯水的玛丽走了进来。 “伤口不深。”玛丽坐在床沿处,握住罗斯的手,“虽然很疼,但是,伤口其实不深……” 罗斯不太明白玛丽话里的意思,但是他想到玛丽是直接把他放到了主卧而非自己的小卧室,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亨利的行为表现出非常震惊,罗斯可以认定,玛丽是知道这件事的,她是知道,父亲亨利就是杀害纱夏的凶手这件事的。 等等,有没有可能,玛丽也参与了这场虐杀?! 罗斯想到这里,一片冷汗从前额冒出。 罗斯僵硬的表情很好懂,玛丽一眼便知罗斯在想什么,她别过脸,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参与到任何杀戮环节,只不过,尸体确实是她帮忙处理的。 “准确来讲,我才是第一个受害者吧……” 玛丽用手指将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捋到耳后,罗斯第一次注意到,玛丽的耳朵在耳垂处缺失了一块。难怪玛丽常年披着头发,原来是为了遮挡住这块缺陷。 “妈妈……”罗斯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把手放在玛丽的耳朵上,不敢抚摸,生怕弄痛了她。 “没事,早就不痛了。”玛丽把头转过来,看着罗斯,眼中闪着泪光,“已经好多年了……” 看着与平时冷漠无言的形象截然相反的玛丽,罗斯自觉心情越发沉重,他很想问问妈妈,为何不反抗,为何不离开亨利,为何不把他的暴行公之于众,但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究其原因他当然知道,那就是因为自己,就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小小孩存在,玛丽才被亨利拿捏到,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把亨利的罪行说出去,因为她要保护自己。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因为那个伤害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对我们有威胁,我们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玛丽擦干眼泪,试图给罗斯和自己打气。 被玛丽的话语鼓励到,罗斯拧成一团的眉毛也舒展开,但是转念一想到亨利的尸体还在这个屋子里,罗斯的眉毛又拎成麻花状:“可是妈妈,爸爸的尸体,还在地下室吧……” 玛丽的眼神暗淡了一下,她眼珠往下,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个,我来想办法处理,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妈妈,我还想问,纱夏是爸爸杀害的第一个人吗?还有,我是不是……” 虽然罗斯对整件事都并不了解,可是他从亨利和玛丽的只言片语中,能获知一些不得了的信息,有些事他急切地想弄清楚,哪怕对自己不利,他也想知道真相。 “罗斯,不要问了。” 玛丽厉声道。 看着罗斯被吓了一跳的表情,玛丽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很严厉,她心有内疚地轻轻抱住罗斯,拍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安心: “妈妈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样过了,你爸爸不是个正常人,他会胡言乱语,也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儿。你不要再去想,也别再来问,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吗?” 看着玛丽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坚定,罗斯点了点头,把嘴边的所有问题都咽下去。 他还想问,在纱夏之前,爸爸有没有对其他人下过手;他还想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参与过对纱夏的虐杀过程;他还想问,为什么在地下室里会有一只属于他的满是血迹的鞋子;他还想问,为什么在他敲击亨利的过程中,他竟然,有一些兴奋,和愉悦……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身体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 亨利对自己说过的话犹在耳旁,罗斯打了个寒噤,他望向窗外,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如今也变得光秃秃,那是村民的杰作,在冬季来临前,他们都会自发把村子里的大树树枝砍光,只留几条主要树干,这样在明天春天来临之际,树木会更好抽芽。 冬天要来啦…… 罗斯把衣服紧了紧,喃喃自语道。 自那天以后,玛丽真的对此事闭口不提,好像亨利的消失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影响一样,他明明是重要的父亲,但是,却成了无关紧要的垃圾。 最开始,有几个村民来问过亨利去哪儿了,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过他。玛丽则是自然地回复大家,亨利因为干农活的时候砸伤了腿,一直在家卧床休息,所以才没有离开过家。 村民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们确实看到玛丽在村子里的诊所中借了很多药品和石膏,而且是那个老实本分的玛丽说的话,自然可信度是高的。 至于上门探访,肯定是一个都没有。辛克莱一家在沃兹没什么亲戚朋友,和邻里也不过点头之交,尤其是在出了纱夏被杀这件事后,大家更不愿意随意去别人家里串门了。 就这样过了风平浪静的四个月,玛丽在某个晚餐上,突然提出要罗斯只身去布莱顿的决定。 “布莱顿?”罗斯从未去过这个城市,他从课本上看到过这个城市的介绍,这是一个和沃兹截然相反的海滨城市,那儿没有广阔的田园和一望无际的森林,但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