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注视下慢慢放松下来,手指也会停下动作。
有时候则大脑麻痹一片,好似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被人触碰,即便被紧紧牵住手,也没有反应,手指继续用力的时候就会陷入游弋的手背。
从来到这座小岛后,他就一直无意识有这样的动作。游弋一直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像只属于沈星淮的、沉默的影子,即便手背上几次被沈星淮无意识掐破了皮,他也没有放手。
手背上的轻微痛感,比起沈星淮心里的痛,也许不到万分之一。
到这种时候,游弋只觉得为什么他的心脏不能和沈星淮长在一起,为什么他不能真真切切地替沈星淮去承担这些痛苦。
许云鹤希望她的骨灰能够回到春城,和沈青川一同葬在南山墓地的1121号墓地。那是她很久之前就精心挑选的墓地,他和沈青川在11月21日那天相遇,那片墓地面朝沈青川最喜欢的大海。
在许云鹤曾经居住过很久的房子里,易清给了沈星淮一份又一份的协议,让他签字。许云鹤将自己的所有资产,一部分捐赠给了沈青川的母校用于医学研究,剩下一部分,则全部留给了沈星淮。
易清等沈星淮签完字,又递给沈星淮一个信封,沈星淮接过时,发现这信封很厚很厚,厚得不同寻常。
“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信。”易清收起那些其他资料,在沈星淮有些震愣的时候离开,留给他一些自己独处的空间。
轻轻关上房门时,易清一转身,看见门口站一个眼里藏不住忧心与关切的男孩。
“易律师,他怎么样?”
易清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时,注意到游弋眼睛里不太正常的红血丝,于是顿住,忍不住劝道,“你需要去休息了,星淮这边,我会陪着他的。”
游弋没有动作,对易清清轻笑了一下,“我没事。我不想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
易清继续看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着他固执守在门口的样子,又说不出来了。
游弋这一天一夜都跟着沈星淮和她一个接一个的场合奔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沈星淮身后,眼睛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游弋对沈星淮是什么情感。
沈星淮在房间里缓缓拆开易清给他的信封,十分潇洒干练的字体映入眼帘,如同许云鹤这个人带给人的第一眼感受。
“星淮,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在怪我,埋怨我一点也不跟你讲自己生病的事情?”
沈星淮看着这封信的第一句,眼泪就浸
湿了眼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轻轻摇头。
他没有怪许云鹤,他只是感到十分自责。许云鹤的异常,半年突然和自己那通电话就展现出了端倪。而当时的自己只沉浸在许云鹤接受自己的欢喜和感动中,没能察觉出来。
甚至许云鹤每次电话都忍不住说到的那句“总是梦到你爸爸”,现在想来,似乎也是她一次又一次给沈星淮做心理建设的告别暗语。
沈星淮只是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关心和敏锐,怪自己忽略了许云鹤那些细微的不对劲。
沈星淮一边擦掉涌出来的眼泪,一边继续看下去,许云鹤让沈星淮不要怪她,也让他不必自责或太伤心。
她在信中回忆了沈星淮的童年,说她一直不是个合格的好妈妈,对沈星淮做了很多感到后悔的事情。
最后悔的事件其一是,没能给沈星淮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没有见证他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模样,没有好好陪他参加过一次幼儿园活动,也没有给他做过好吃的,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在别的小朋友每天缠着爸爸妈妈撒娇的时候,沈星淮已经是一副懂事又安静的模样,常常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看电视。许云鹤认为让沈星淮在过早的年龄就接受了孤独,是她不称职的表现之一。
最后悔的事件其二是,在沈星淮高三那年因为别人重重打了他。她说后来她曾通过书籍电影和纪录片,十分努力地了解这个少数群体后,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古板、偏激和过分。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说出那些刀子一样狠狠伤害沈星淮的话。她一直有在试着接受沈星淮的性取向这件事,但花费了很长时间,且碍于做父母的总想握住点权威,放不下面子,内心做到了理解,也很难言语上表达支持。况且这条路本就会十分艰难,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议论纷纷和异样眼光,所以她才更是反对了很久。
她在信中提及了那次为什么如此暴怒、甚至不惜打了沈星淮的原因,也客观描述了自己去祁慎家时听到的祁慎所说的那些话。又提及自己去年冬天去医院找他时,祁慎是什么样的面目跟自己说话。
她说那件事是自己因为别人而迁怒到沈星淮,而在本质上,其实是因为那时的沈星淮是个勇敢面对自己的人,而她却是一个没能体谅儿子又懦弱于违背社会常俗的母亲。
又再次强调,祁慎并非良人,无论日后有怎样的纠缠,都希望沈星淮不要心软。说自己的儿子这样优秀,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等在后面。
沈星淮不敢让眼泪落在信纸上,一直想要控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却不管怎么调整,都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