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后退的高速绿化带。
这个下午,079号的节奏乘以了无限倍速,每人嘴里交代性的话语也急剧压缩成三两字的短句。
他们组是第一台抵达现场的急救车。
封闭的道路血迹蜿蜒,不辨原型的大巴车旁,不断有伤者被抬出,也不断有新的受损车辆被发现。
周漾一颗心越来越沉,克制地回复耳麦那头的调度中心:“七名,四名中重度,两名中度,一名重度。”
检伤完毕,四人简单分配,周漾配合黄齐云抢救重度伤患,袁小伟潘辰处理中轻伤患者。
裹上纱布的舌钳递过去,“啪”地落进黄齐云掌中。
伤者的舌头伸出,滴落新鲜血液,伴随着的痛苦呻吟揉进急救车呼啸的警铃。
黄齐云抬头:“周漾你去那边。”
中度判定的年轻女孩,尚有意识,浅麦色的脸因为剧痛皱成一团狰狞。周漾心脏跳得飞快,手上毫不打顿。
无菌巾、塑料袋,模糊的一截手掌迅速收放完毕,阻断了代谢。
周漾翻叠手里的无菌纱布,左手拿着盖上年轻女孩露出的伤口,右手迅速拉扯绷带紧紧绕好。
耳机的调度指令中,郑晓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任务分派。
又有几组急救人员到位,各自投入抢救。
更多的伤者被发现,被施救,大巴的车牌号成了此刻社交平台的热门话题,网友们不停地查看广场上的实时抢救进度,祈祷生者平安。
周漾处理完女孩的断手伤势,拿夹板固定了她折断的左臂。
袁小伟和潘辰合力将女孩抬上一旁的急救车。
道路清障结束,五辆急救车次第鸣笛驶离。
周漾坐在079号的后车厢,观察完伤者情势,终于觑空望向窗外,目光迅速穿梭寻找,期待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她依然联系不上钟佑麟。
——“小哥哥,我听到急救车的声音了,我们得救了!”
钟佑麟,你听到我们到来的声音了吗?你知道当年车祸时因为你的陪伴,我才有了继续等待的动力吗?
——“小哥哥,你的手怎么了?”
钟佑麟,如果那时不是你把担架让给伤势更重的我和妈妈,你不会从此不能再弹钢琴。我还没有对你说一句“谢谢”,还没有告诉你初见时的愧疚是真的,后来现在将来的爱也是真的。
——“小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钟佑麟,你说过尽量陪我一起参加欢送会的,你要失约了吗?
周漾的手越攥越紧。
东都高速附近的江都医院。
运送伤患的担架床滑下急救车,院里派来的医护接手过来,迅速推动着向急诊大厅狂奔,层叠的白大褂一角在周漾眼中猎猎飞扬。
然后,人群中蓦然跃入一个令她牵肠挂肚的身影。
他搀扶着一位经过简易包扎的阿姨,站在急诊科预检台前,镇定自若地交代着什么。
他之前让她帮忙挑选的外套并不在身上,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撕得参差的边。
周漾听到医护们互相传达:“路过的热心人,帮处理了一些轻伤患者,又送来了医院,讲得也蛮清楚的,像培训过。”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是那个助他人出绝境的勇敢少年。
听到他身边的阿姨不停道谢:“谢谢你啊小伙子,回头衬衫的钱我让我家孩子转给你。”
听到那个她迷恋的声音淡然表示:“不客气阿姨,衣服真的不要紧。我也是刚好从女朋友那里学了点创伤急救知识。”
“女朋友”刚想奔过去佐证他的话,又听到一片嘈杂声浪里猛地插入一道惶急的呼喊:“小麟!”
头发花白的老人腿脚已有些不利索,一步一踉跄地走来,眼睛浮光掠影般扫过人群和科室,逢人便问:“我儿子,我儿子在不在?他说他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然后好多人说车子爆炸了,我联系不上他。”
医院的志愿者赶忙走过来问道:“大伯,您儿子的名字是?”
老人的口齿倒是很清晰:“他叫佑麟,保佑麟儿的佑麟,韦……噢,钟佑麟。”
“您别急啊大伯,现在送来的伤者比较多,我们给您查一下。”
“啊?受伤了?”老人顿时慌了,“怎么又受伤了?他不能再受伤了啊……那大夫、大夫呢?”
“您别着急。”志愿者不停地和声安慰他,“我先找人帮您……”
“……爸。”
随着这声犹疑的呼唤落地,钟佑麟也同时发现了离父亲不远的周漾。
他的目光在二人间切换,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哎哟,是小伙子的爸爸?小伙子人超好,一直陪着我安慰我的……”阿姨的致谢打破了短暂的僵局。
周漾扬起嘴角,远远地对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她的头微微转向斜前方的老人,又指了指他。
钟佑麟愣了下,不甚自在地对父亲挤出三个字:“我没事。”
“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钟父的脸上恢复了寻常神色。
周漾偏过脑袋,笑得更加灿烂。
他只迟疑了几秒钟,大步穿过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