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睁开双眼,视线又一次陷入熟悉的黑暗。
“神仙哥哥,您离开了吗?”小宁儿小心翼翼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我在。”周衍应了一声。
小宁儿却听不见这声回应,她惊慌失措地端跪在神像前,不住地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神仙哥哥,您别走,小宁儿以后会给您很多很多供奉,求求您”
睁开眼后,自己还能听见小宁儿的声音,小宁儿却听不见了吗?周衍挑眉,逐渐找到了“古今连接”的规律。
他闭上眼睛,对着额头已经泛起青紫的小宁儿开口,“吾暂离此处,如有异变,可在神像前唤吾,吾定会回应。”
小宁儿红肿着眼睛用力点头,“小宁儿相信神仙哥哥!”
“对了,神仙哥哥,这一对长寿果”小宁儿目光不住瞟向神像手中的核桃。
长寿果?
周衍一愣,而后恍然想起,在古代,核桃的确有万寿果这么一种称呼——传说核桃和蟠桃一样,都是西王母的圣果,有着治疗瘟病疫疾的妙用。
“念你诚心为亲人颂祷,吾将赠你祛病之药。”
周衍理不直气也壮地把这个巧合归为自己施展的“神迹”。
“多谢神仙哥哥!!!”果不其然,小宁儿激动得恨不得再次给周衍磕头。
“不必叩拜,吾去了。”
见小宁儿乖乖直起腰身,恭恭敬敬跪坐在原地不动,周衍再次睁开眼,在骤然袭来的黑暗中熟练地起身下床,从客厅茶几下层拿出家庭医药箱。
生理盐水、氯化钾片、蒙脱石散,周衍摸索着拿出这几样药物,而后将蒙脱石散和氯化钾片兑进生理盐水混合均匀,稍微加热后倒进了一个玻璃瓶里。
腹泻导致大量脱水,需要及时补液,并补钾补钠以纠正电解质混乱,至于蒙脱石散,则是用来保护肠黏膜,吸附病原菌和毒素的。
调制好一瓶药水,周衍闭上双眼,将装着药的玻璃瓶握在手里,心中默念着传送。
果不其然,想法产生的一瞬间,掌心便是一空,装得满满当当的玻璃瓶已经消失无踪。
“这是神水吗?!”小宁儿惊呼一声,满脸期待地抬头盯着神像掌心,“神仙哥哥,这是治病的神水吗?”
周衍应了一声,“自过来取吧,给你娘和舅舅分别喂下。”
小宁儿小心翼翼地凑到神像面前,像捧着什么易碎宝贝一般捧起玻璃瓶,而后又万分小心地抱着玻璃瓶走向昏睡的女人。
“娘”小宁儿正有些为难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不知该怎么把药水喂进对方的嘴里,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女人竟然恍惚着睁开了双眼。
宁白澄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她的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十六岁嫁入宇文家,十八岁生下小宁儿,二十四岁宇文家被抄,她和小宁儿被充作官奴,好在娘家人筹钱,给她和小宁儿赎了身,又接她们母女二人回到娘家清源县。
谁知过了不到两年的平淡日子,清源县便遭了饥荒。
宁家在清源县是个富户,却也因此被饿红了眼的灾民们哄抢打砸,宁家父母家丁全部遭难,只有她和小宁儿在三个兄弟的护持下逃出升天。
隐姓埋名跟在逃荒的队伍后头,五个人啃过草树皮,吃过观音土,甚至和拦路的野狗抢过腐肉
前天听同行的灾民们说,再往前走四十里地就是化城郡,那里并未遭灾,有粮商在高价卖粮。
她想着自己离家时身上带了不少金银首饰,总能换些吃食,让一家人不至于饿肚子。
眼看着苦日子就要熬出头,她和三个兄弟却倒下了。
先是腹泻,几乎要把浑身的水都泄出去,虚脱到连站都站不稳,却又开始喷射般呕吐,势必要把身体最后一滴水榨干似的吐个不停。
浑身肌肉都在痉挛疼痛,连眼睛都睁不开,在迷蒙中,她听见了小宁儿的嚎啕大哭。
逃荒的一路再苦再难都没哭过的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求她和舅舅们醒过来,不要扔下她一个人。
她不甘心
真想睁开眼啊
可她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现在,她是死了吗?
她死了,小宁儿可怎么办?
“娘,神仙哥哥给我神水了!”小宁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宁白澄耳边回荡。
死后还能听到小宁儿的声音,是因为小宁儿也死了吗?!
宁白澄悚然一惊。
她挣扎着睁大眼睛,便看见灰头土脸的小宁儿怀里抱着一个琉璃瓶子,瓶子里装满了有些浑浊的水。
“我没死?”宁白澄嘶哑出声,嗓音沙哑得好像磨砂。
“娘你当然没死!”小宁儿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瓶凑到宁白澄嘴边,“快喝神水,喝了就能好了!”
宁白澄神情还有些恍惚,下意识便张开嘴,被小宁儿接连喂了几大口水下去。
温水入口,淡淡的甜和咸泛在舌尖,她才陡然间惊醒,“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小宁儿年纪小不知事,又一心在玻璃瓶里的“神水”能治病救人上,便没注意到晶莹剔透的玻璃,宁白澄却一眼看出了这东西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