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遮风的帷帽。
一起同伴一个月,种彦崖已经摸清了李浔的做事风格,他这样说,必定是要去做事,去做什么?
遮住了最明显的脸,李浔踩着靴子,沿着逛着街道,环顾左右,依次去找方才见到的那些使臣,按照他的推算,那些使团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回到驿站。
走了几百步,在一妓馆门口,瞧见了里面喝酒的熟悉身影们。
这些使臣千里迢迢来到辽地,第一件事竟然是去闝?
抬头重新瞧了一眼招牌,李浔微微摇头。
迈了进去。
门口侍候的人见到他一身本地人装扮,但脑袋上戴了个不伦不类的帷帽,用辽语问:“贵人这是……”
李浔指了指帷帽遮住的脸,吐字有些慢,说:“起了疹子,大夫开方子,叫别吹到风。”
小厮愣了愣,纵然他在花楼洒扫几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人。
这还生着病呢,被大夫叮嘱了不能吹风都要出门光顾他们生意。见到眼前这位衣着富贵,瞧着不好惹,小厮连忙殷勤把人迎了进去,左右殷勤,端茶倒水。
若是人人都如此,何愁他们东家不发财?何愁他没有赏钱?
把人迎进来,李浔挑了个远僻的桌案,在桌上随手搁下银钱。此地可以收宋钱,因为宋钱品质最好,但为了安全起见,李浔在桌上放的是辽国的钱币,乾统通宝。
院落中几个女子跳舞,李浔没动桌上的热茶,只倒酒水喝。
乐声一阵一阵,琵琶中舞女翩翩起舞。就离他几丈远,离着歌舞最近的桌子前,有几个饮酒的宋人,长发束起,衣裳换过,是簇新的南朝衣冠,浑身都是酒气,手指一叩一叩,跟着歌舞乐声打拍。
出手更是阔绰,随手打赏小厮丫鬟的都是两钱银子,够他们大半个月赚的。
身边还服侍着两个辽国花娘,有些不熟悉地生硬用汉话劝酒。
终于离开了那些山沟和泥土,从车马中下来,倪永年和同僚换过衣裳,穿了一件新衣袍,彼此对视一眼,嘿嘿一声低笑,他们多少会些辽语,熟门熟路摸到近处一间花楼喝酒。
身旁重新靠着女子,一个多月来的颠簸,舟车劳顿,顿时都缓解多了。
至于中途遇到山贼劫道杀人,也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倪永年喝了一口酒。
“沈端没福啊,咱们几个都活着,独他一个被害死。哎!头一个就陷进坑里,当初我们回去看,我悄悄瞧了一眼,下半身跟烂泥一样,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他手扶在酒盏上,有些唏嘘。
旁边的官员也一脸痛惜,道:“你这算好些的了,我也悄悄去瞧过,简直是触目惊心,回去半宿半宿睡不着,背着大伙吐了好几次。”
一个朝廷命官,落得如此下场。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半晌,灌了一口酒,吐出一句:“山贼可恨啊,沈三是出使而死,此乃大宋忠臣,忠臣被贼寇所害,堂堂朝廷命官,鸿胪寺丞,竟然死在野地。”
“要不是有王刺史命人为其收敛尸骨,恐怕要曝尸荒野,做个孤魂野鬼……哎!可叹!”
倪永年听陈赟说这话,心里也十分唏嘘。
“山贼可恨。”
他举起酒盏,道:“陈赟,我们敬沈三一杯。”
一旁的花娘虽听不懂复杂的汉话,但认得出这两个宋人要喝酒,倾倒酒壶,添酒,琥珀色的美酒极为醇香,随着酒液倾洒,酒气飘散出来。
倪永年说:“好在,我们已经到了辽国,后面的路也不是山路,都在城里,出不了错。郑公教我们在此处歇息两日,洗漱更衣,也让马养足精神,再接着走。”
听着琵琶的乐声,陈赟也点头,道:
“都怪邢州司马那个无耻小人,与山匪勾结,荼害往来行商车马,竟然养虎作大,给他们生出一颗贪心,还敢劫掠到我们使团身上,真是胆大包天。”
“我回去必要上书一封,好好奏上一奏!”
倪永年放下酒杯,“也算上为兄。”
他被花娘按着肩膀,解着疲乏,想起来一件事,眯着眼问:“陈赟,沈三被人害死,你们鸿胪寺可有替换人员,可以补上?”
他说:“我瞧你在鸿胪寺为官多年,不如趁机进一进。”
倪永年笑道:“等我们回到京师,这次使辽有功,吏部和政事堂必然有所表示。我瞧,你不如去与郑公探一探口风。”
陈赟面容思索起来。
他缓缓道:“还是永年兄想的有理,我这些日试一试。”
两人对着笑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次出使辽国,是为有功,朝廷必有褒奖,又生出这样的事端,死了不少人,导致有些人的官位空出来,朝廷必然会有所表示。
莫说是陈赟,就连倪永年自己思忖着,也会因为出使有功往上进一进。
倪永年举起杯盏。
笑道:“那为兄托大,先讨一口你的晋升之酒。”
陈赟笑起来,与倪永年碰了碰杯子,笑说:“永年兄想要饮酒,当然可以,今日这顿我请客,永年兄大可以畅饮,大醉!”
两个人都在笑。
“那我们不醉不归。”